“慢着。“江桃按住丈夫掏钱的手。
她两指捏住鸡嗉囊,鼓胀的皮膜下砂粒硌手,“小兄弟,这鸡怕是刚在河滩吃饱回来的?“
这重量显然不对吧??
竹刀划开嗉囊时围观的人墙厚了三层,掺着稻壳的砂石扑簌簌落在秤盘上。黄毛的绒线帽渗出汗渍,突然抄起秤杆:“嘿,你这不是捣乱吗!”
他话音刚落,胳膊突然被一只男人的手擒住。顾有为拎住鸡脖子把鸡倒腾进竹笼里,“小伙子,你这鸡可不对啊,刚刚宰杀的芦花鸡应该有几两重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江桃站在旁边,笑着说道:“还当别人都看不出来是不是?”
她笑着说道。
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一幕,黄毛小伙子脸一僵,他大声喊道:“谁说不是了!!”
说着就要过秤。
顾有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谁说不是了,那你自己试试。”
说着,他把人一推,黄毛小伙子差点摔倒在地,他大声喊道:“你干什么啊!!”
“买鸡呢?“从人群中钻出个女人。她穿着件青色棉袄,袖口上绣着朵白芍药。眉眼间有几分刻薄相,江桃和顾有为对视一眼,显然没有见过这个人。那女人把竹笼里芦花鸡往怀里一搂:“这是做什么。“
“姐,您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真得被欺负死。“黄毛见着熟人眼睛一亮。女人没接茬,她上下打量着江桃:“怎么,想买我的鸡?“
那女人显然是这里的地头蛇,她一出现,周围都安静了许多。
江桃笑了笑:“是啊!!”
那个女人提起芦花鸡:“你这小子,我不是教过你,要诚信做买卖吗??你看看,都被人找上门来了!”
“我。”黄毛脸上的汗顺着鼻梁往下流:“我没做错。”
那女人冷哼一声。
随即看向江桃夫妇俩,面上带着笑:“是我这弟弟不懂事,我给您赔不是了。你看看,今天您在这,咱们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影响了您的心情吧??”
“那倒是。”
顾有为点点头:“不过我们也不打算买了。”
那女人闻言一笑,她摸了摸手里的芦花母鸡。柔声道:“你们不打算买了?哎,是我的错。小林!!”
她转头,那个黄毛抖了一下,随即一下子就明白什么了,苦着脸从笼子里抓出来一只更大更肥美的芦花母鸡,递给了女人。
女人笑着将鸡放在江桃手里。
“这是我们赔的,您看行吗?”
江桃看她态度还不错,就缓和了脸色,她笑着说道:“我也是想买,可是这鸡,我们也不敢要呢。”
女人闻言脸一僵,随即反应过来:“是我们做错了。这样吧!!您看看,咱们今天在这,不如去我的小店坐一坐?”
周围的人都看向那个女人。
江桃和顾有为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犹豫,那女人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第一次来这边,心里有了些谱,随即柔声道:“是吧,我知道你们是第一次来,不熟悉,今天,就让我来做东,请二位去我店里吃一顿吧!!您觉得怎么样??”
坐地起价
看到江桃夫妇有些犹豫的样子,女人拨开人群,找到在后面缩着脖子当鹌鹑的弟弟:“小畜生又作怪!”鸡笼铁锁哐当落地,江桃瞧见她胸牌上“王春梅”三个红字晃眼。女人一脚踹在黄毛腿弯:“还不给江老板道歉!”
江桃心头突地一跳。此刻冰碴子簌簌落在睫毛上,倒显出几分冷冽:“你认得我?”
“整个hk区谁不晓得桃源汉堡?”王春梅拎起芦花鸡塞进网兜,指甲缝里的鱼鳞闪着银光:“今儿这事对不住,晚上得空来家喝碗腌笃鲜?”竹片门帘在朔风里噼啪作响,江桃瞥见案板上冻成绛紫的鸡胗,忽然笑了:“那就叨扰了。”
老式台灯在八仙桌上投下昏黄光晕。王春梅舀着砂锅里的百叶结,油花在汤面绽开金箔:“不瞒您说,我家这腌笃鲜啊,谁尝了,不竖个大拇指啊……”话音未落,黄毛端着糖醋排骨进来。
江桃夹起一筷子冬笋,听见顾有为在桌下轻叩她膝盖。玻璃窗凝着冰花。
王春梅给夫妻二人殷勤的倒上茶:“今天的事,是我没教好弟弟,快道歉!!”黄毛撇嘴:“不就一只芦花鸡么,至于么!”
“你!”女人扬手,江桃搁下筷子,“咳咳。”
王春梅讪讪放下手臂,“是我太激动了!”说罢回身,一巴掌把黄毛扇到一边:“还不滚回房去!”
江桃看顾有为的眼神,二人都十分无奈。
王春梅在围裙上蹭手:“哎呀,真是对不住了!”江桃把糖醋排骨往碗里拨拉:“没事没事……”
“江老板,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女人把菜碟子往江桃面前一推:“其实啊,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江桃有些纳闷。
“对,生意。”王春梅在八仙桌对面坐下了:“您看,您家那个桃源汉堡店,一天用的鸡肉量挺大的吧,我家里呢,正好,承包了一个养鸡场。我弟弟,他叫陈明,负责收鸡运鸡,您要肯跟我合作,我们家可以长期为您提供高质量的活鸡货源。”
顾有为在桌下握住江桃的手。
“我考虑考虑。”她搁下描金瓷勺,汤汁在碗底晃出个月牙。王春梅往她碟里添了个狮子头:“应该的,也是我冒昧了不是。”肉丸在酱油里沉浮,江桃忽然想念起顾有为学校食堂的腌黄瓜。
腌笃鲜吃到尾声时,黄毛陈明从门口溜过。江桃把瓷勺在碗沿刮动,叮叮咣咣的脆响让王春梅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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