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冥已然将他的位置取代,深受器重,一时风光无量。
他不是不能发作。
论身手,落冥差着他不止一个段位。
可他不能,殷铖霄的冷眼像悬在头顶的剑,他稍有异动,恐怕就会被安上“心怀怨怼”的罪名。
影卫的本分是护主,不是争意气。
他对危险的感知依旧极为敏锐,也因此,他第一时间出现在了这里,与摧信遥遥对峙。
他们都很清楚各自的目的,彼此终会有一战,而且是不死不休。
当破山再次看向面前的摧信时,眸中终于绽放出了光芒,仿佛在这瞬间又回到了曾经在影门中的好战状态。
飒然意气,无坚不摧。
他是影卫,影卫的命是主子的。
哪怕主子不再看他,不再信他,只要殷铖霄还在,他就必须站在这里。
落魄也好,憋屈也罢,只要这具身子还能动,他就还是那个能替主子挡刀的破山。
摧信读懂了他的眼神,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与他先后祭出自己的兵刃,刃光相对。
像以往无数次对战那样。
而另一边,纯钧奉命前去追踪二皇子。
他来时心里是有些没底的,若是对上落冥,他胜算不大,若是因此误事就不好了。
可是影首说了,你若在意排位,那排位就永远都无法战胜。
所以他再无顾忌。
不多时便锁定了殷铖霄所在。
而殷铖霄此刻格外暴躁。
他原本是要回京的,却还未行至中途便被传信制止,信上明言此次行动风险极大,尚不易投身入局,先留在外静观其变。
结果这一观,就只观到了失败的结局。
殷铖霄气急攻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而崔明远事先给他准备了另外一条路——带着筹码去投敌,以求庇护和东山再起。
他起初是不知情的,而身边的崔氏心腹也并未早早告知他这一点。
直到现下,他们已经在约好的特定地点,等待敌方将领现身会面之际了,便是想瞒也再瞒不住。
骄傲如殷铖霄,先前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走到这一步。
他盯着手中那封密函,上面熟悉的字迹勾勒出的“投诚”、“接洽”等字眼,像烙铁狠狠灼烧进他的心底最深处。
他的好舅舅,竟给了他这样一条苟延残喘的“活路”!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不是悲伤,是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耻辱,似乎身边的所有人都认定他已走投无路,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去舔舐敌人的脚踝。
“殿下,崔大人深谋远虑,此乃权宜之计,留得青山在……”
落冥的声音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劝慰。
“权宜之计?”殷铖霄猛地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刮得人心底发寒,“你也这么想,你也觉得我该去向那些蛮夷摇尾乞怜?”
落冥微微躬身,道:“殿下息怒,此策确为当下生路,唯有暂避锋芒,积蓄力量……”
“住口!”殷铖霄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的情绪彻底爆发,双目赤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理智的弦已然绷断。
什么隐忍,什么大局,统统被那“投敌”二字碾得粉碎。
他猛地踏前一步,在落冥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时,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落冥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落冥这样身手不凡的影卫也踉跄着倒退数步,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他捂着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似乎完全没料到一向对他倚重有加的殷铖霄会突然动手。
殷铖霄环视着被震慑住的众人,眼神决绝,道:“你们当我是什么?要我去做那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休想!”
他双手用力,将手中密函狠狠撕碎。
雪白的纸屑如同祭奠的冥币,纷纷扬扬从他指间飘落。
殷铖霄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映照着他坚定的面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他们不是等着我去献上诚意吗?就给他们一个毕生难忘的‘诚意’!传令下去,所有人,整装出刃!”
身边人心下震惊,纷纷劝阻。
落冥也顾不得脸上的伤,急切道:“敌军势强,我方人少力疲,此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闻言,殷铖霄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敌军旌旗,突然狂笑起来。
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敌军的方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那又如何?我为大胤二皇子,宁愿堂堂正正地战死,血染疆土,让我的骨头成为插在敌军心口的刺,也绝不做那苟且偷生的叛国之徒!”
在他眼里,对内,为了坐上龙椅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对外,却只能是血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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