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汪祖耀是不小心失足坠亡的,只有汪怡悦知道,弟弟是自己跳下去的……
且在跳下去之前,还微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无声地说了句:“再见,姐姐!”
这是汪怡悦一生的噩梦。
每到弟弟的死祭,她总是会梦到自己一个人在爬山,她爬呀爬呀爬,最后,她爬上了山顶,在那里,她每年都能再看见弟弟。
一次又一次,弟弟向她挥手,微后,然后,解脱一般,跳了下去……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所以,当她听顾桑桑说,弟弟来找她了,还想弄死她时。
她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又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至少,她也能解脱。
汪怡悦:“阿祖,姐姐一直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我应该多跟你说说话的,我应该多陪陪你,听你诉诉苦,那样……你说不定就不会,就不会……”
说着说着,汪怡悦又抽泣起来。
可她真正倍感伤心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
如果当年,只是她能多陪陪弟弟,问题就能解决的话,弟弟也不会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
可如今,除了说对不起,她又能做什么?
汪怡悦:“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么苦,我不知道你已经绝望到了那种程度,对不起,对不起弟弟,阿祖……当年姐姐也是个孩子啊!我不懂这些……所以在爸爸打你的时候,我选择了无视……”
“因为我也害怕呀!爸爸脾气不好,发起火来,连妈妈都打,我要是去帮你,他会连我一起打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痛苦到宁可去死,我应该陪你一起挨打的……呜呜!”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自私!
当年,她不帮弟弟,除了害怕挨打以外,更多的是,那时的她也有些瞧不上自己这个弟弟。
因为,弟弟真的太笨了……
有一个语文,数学,外语三门加起来都只考100分的双胞胎弟弟,对当时全班第一的她来说,是种羞愤欲死的存在。
更何况,弟弟不只是学习不好,其他也不好。
学音乐,他认不会五线谱,搞运动,他连她一个女孩儿都跑不过,学画画,汪怡悦三天就画得有模有样了,汪祖耀学了三个月,却还是一塌糊涂……
为此,汪祖耀总是挨打!
因为他是男孩子,所以爸爸对他的期待值更高,而每一次他让爸爸失望,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他爸爸,是标准的棍棒式教育,觉得玉不琢不成器。
汪祖耀不会,完全是因为他贪玩,他不愿意努力学习……
所以,爸爸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汪怡悦的父亲,是全市有名的外科一把刀,是名医,且经常上电视的那种,在父亲的心里,他这样的基因,生下来的孩子,就算不是完美的,也一定不会这么笨。
所以,他不接受这么一个不完美的孩子。
妻子也好,孩子也好,都是理所当然,应该用来炫耀的工具,老婆长得漂亮,儿女乖巧听话,且优秀,这是他对她们最基本的要求。
汪怡悦和姐姐都还不错,只有弟弟汪祖耀,怎么都不行。
他不是不努力,是真的反应慢……
还小的时候,汪怡悦对这个双胞胎弟弟,也是很包容的,毕竟孩子小,什么也不懂,直到她们一起上了小学。
经常看到弟弟因为考了倒数第一,被老师各种批评罚站责骂时,汪怡悦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终于渐渐对爸爸的心情产生了共感,觉得有这样一个弟弟太丢人了。
后来,一起上学时,汪怡悦宁可自己步行半个小时,也不愿和弟弟坐同一辆车去学校。
放学时,她也会警告弟弟,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过往的种种,每一幕都刺激着如今的汪怡悦。
她仿佛真的要被击溃了:“我对不起你,我明明是你的姐姐,却看不起你!可是阿祖……我当年也只有十岁,我真的不是那么懂事儿,但我现在知道错了,不求你原谅我,但是,你让我看看你好吗?如果你真的在这里,求你出现好吗?我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就算你不肯原谅我,我也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弟弟……”
这一刻,汪怡悦的抱歉,是真心的。
因为从弟弟一跃而下的那一刻起,那个单蠢而无知的她,早已经死去……
“阿祖……你回答姐姐一声好不好?就算你真的想要姐姐死,姐姐答应你,都答应你,但你出来见我一下,好不好?这些年,我……其实也好想你……我每年,都会梦到你……呜呜!”
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那原本面无表情的小鬼,终于动容了。
慢慢地,他凝化出一个人形……
小小的,瘦瘦巴巴的男孩,浑身是伤。
汪怡悦一看见弟弟的样子,就难过得死死捂住了嘴。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弟弟从山上跳下去时,身上就带着这样的伤。
而这些伤,全部是被爸爸毒打出来的……
因为那一次,弟弟和别人家的孩子下五子棋输了,爸爸觉得弟弟丢了他的脸,所以等客人离开后,就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顿。
是拿衣架打的,所以弟弟的身上,脸上,腿上都是一条条的紫痕。
且在事后,爸爸似乎也是觉得自己下手太重,有些过意不去,这才‘良心发现’般决定在假期带他们姐弟去爬山。
也就是那一次,汪祖耀以最快的速度登顶,随后,当着汪怡悦的面,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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