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眸,背着人静静地站了一会,才幽幽然地轻语道:“霖之,对不起……你是不是一直都很难过?”
贴着他的人蹭着他的肌肤点了点头,却是埋着脸不说话。
楚天继轻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已透出曙光来的山巅,软了声说:“我从来所求不多,或许这次是老天可怜我了。”
箍着他脖颈,似想要杀人灭口的小人儿,终于闷着声说话了:“那你就好好接着这份恩赐,毕竟像我这么好的人,可是独一无二的。”
他笑了,胸背轻震,连带着紧贴着他的人都被共频了。
江霖之用手肘压着他的肩,又往上攀了攀,让自己能更亲近地贴着他的侧脸。而她这种毫无保留的亲密,热烫得楚天继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霖之,你就……这么喜欢我吗?”他略颤着声低问。
她忽然侧头,在他颈侧印了暖暖地一吻,激得楚天继差点一个手滑把她给扔了。
江霖之很满意这人如此纯情的反应,笑得眉眼都弯了,却也是红着脸很轻声地说:“我的喜欢就是喜欢,像火苗一样,亮不亮,热不热,你都看得见也感觉得到,所以你要好好护住了,要是灭了,可就再也燃不起来了。”
楚天继双眼发热发酸,片刻后才极为郑重地应了下来。
他背着她开始往上走,没走几步,她又嘟囔道:“我对着你时,心可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让我伤心了,那我的心也一定是世上最硬的,你明白了吗?”
楚天继又乖顺又认真地点头,就像他小时候仰着头在听他哥说话一样,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刻进了心里,永世不敢忘。
说着说着,背上的人又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又轻又柔的触动,简直能把人给乐疯,也逼疯了。
“霖之,你真的还想看日出吗?”他咬了咬牙,暗哑着声问她。
江霖之心情灿烂无比,乐呵回道:“当然想看,我从小到大就没看过日出,多难得啊。”
楚天继闭了闭眼,缓了缓声才说:“那你别闹,不然……真的会看不成。”
从他哥告诉他和她是有血缘的亲叔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压抑所有的情绪和情感。那种愤怒怨恨和无可奈何根本无法表述,只能强行碾压成一团,然后将它沉没在他心中,最是冰寒的那个深渊之中,不敢多想不敢去碰,偶尔忍不住俯视几眼,都觉得痛彻心肺。
他五岁到他哥身边,事事学他,样样仿他,遇事永远不是抱怨和退避,而是立即想解决方法。
可是,唯有那一次,他真的无计可施,甚至怯懦害怕到不敢面对她,只能狼狈逃离了。
但心里对她的那些爱与恋,愧与悔,无论如何也消除不掉。那段日子的煎熬,甚至比在范梦盈身边苟活时,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而之后她对他的那种种依恋和难舍,更让他痛苦不堪,甚至有好几次想不管不顾,直接疯魔到底。
他不怕世俗,不怕这世间加注到他身上的所有苛待和责难,却只怕她也跟着他遭受同样的一切。
所以,他逼着自己冷静,甚至冷酷,但只要一触到她的目光,他就毫无理智可言了。
然后,忽然,就在这一夜,金诚说他不是楚寒和范梦盈的儿子,不是楚家人,他跟他哥,跟他那么喜欢的人都没有关系。
那一刻,他其实是有种被炸弹近距离轰到的错觉,大脑是空白的,眼前是白茫的,而耳边是一片静默,就像他的魂被突然勾了出来,脱离了躯体飘离了现实。
等他再有实感时,他只有硬撑住才不会双膝发软瘫软下去。
他完全无法思考,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问些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他都不是‘楚天继’了。
直到出来时,一眼看到她,他才真正的活过来。
他爱她啊,他爱这个人,爱这个总让他想笑,让他觉得世界是柔软的,是温暖的,是有趣的人。
他爱她,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怕是用最锋利的刀来刮都刮不尽了。
幸好,她也喜欢他。
原来,所有的苦难是为了最终换一个她。
好,这很值得。
“为什么会看不成?你累了?不是吧?咱们楚总个高腿长二米八,这才走几步路啊,就走不动了?”
江霖之是享受的人不知背人的辛苦,故意晃着两条小腿,笑嘻嘻地招惹人。
楚天继哼笑一声,捞着她腿弯的右手往上一移,一把揽住她的腰,然后一个夹抱,竟把人直接从背着变成了横抱在前,惊得江霖之一声尖叫,吓飞了一树林的鸟儿。
江霖之条件反射地胡乱搂住他的肩颈,闭着眼一头埋在了他胸前,紧绷着全身一动也不敢动。
等她惊魂未定地敢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楚天继眉眼全是浓浓笑意的俊美面容。
天光已乍现,遥遥地落在这段石阶上,映得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好看得摄人魂魄……
“吓傻了吗?”他轻声问她。
她吓傻了,不答。
他略低头,凑近些又问:“看什么呢?”
她看傻了,依然不答。
他再低头,笑得十足祸国殃民,继续问:“知道为什么会看不成日出吗?”
这次,他只能自问自答了。
“因为有比日出更美更好的事要发生了……”
那稳稳站在石阶上的高挺身影,在渐渐明亮的日光中,低着头吻了下去,和那个被他同样抱得稳稳的柔美身影,久久地贴合在了一起……
分寸,年轻人哪知道什么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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