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情情去阳台的花盆里又摸出烟来抽,然后坐在马桶盖上,踩着一桶冒出来的脏洗脸巾边抽烟边喘气,结果发现镜子上还有不少泥点子。
她只好叼着烟,继续去擦,镜子倒影出自己的样子,两只手像画魂一样在镜子前面划拉,烟叼在嘴里,不用手扶。
叼烟不用手的姿态很江湖,像个二流子,沈情情擦着擦着,就气哭了。等她哭完躺回沙发上的时候,电话响了,对方是齐玉,她的大学导师。
“沈炎炎,你最近过的好吗?”齐老师发来的消息。
她和齐玉约在了传媒大学外面的一间咖啡厅。
沈情情伸出手,捋了捋刘海,然后握紧咖啡杯说,挺好的,我老公也对我挺好的。
不怪沈情情在这粉饰太平,她当时一意孤行要回家当家庭主妇的时候,导师也挽留过她,所以她就算有什么苦衷,都没脸在导师面前说。
老师很疑惑地说:我说你自己好不好,没问你老公对你好不好。
齐玉说话一向很难听,沈情情吐吐舌头说,我也挺好的呀,被养成一个废物不是人的终极目标吗。
沈情情以为齐玉会笑,结果齐玉没笑,很认真地继续聊,你的那些师弟师妹,每次上专业课的时候我都会把你的片子给他们看,有一次下课,有一个你的师妹还来问我,问当时拍片的学姐现在在干嘛。
沈情情赔笑说,可能要让学妹失望了,学姐现在在当家庭主妇。
齐玉说,只要自己不后悔,就是好的选择。
沈情情心想,婚姻这种事情,没有人会不后悔的。
沈情情很想跳开话题,于是客套的问了一句,是哪个学妹?
齐玉翻了翻朋友圈,给沈情情看对方站在电影节展览台上的照片。
齐玉边翻朋友圈边给沈情情看,说,就吕飞,不记得了吗?你大四的时候她刚读大学,有一次你拍广告要助理,她还去给你拍过,就是当时在杭州拍的那个,她说你还请大家喝了奶茶和湘菜。
沈情情绞尽脑汁地想,都没有想出来这张脸,只得尴尬地说,真的不记得了。
齐玉笑了,把手机收下来,说,吕飞以后应该是电影咖了,研二的时候在first投的创意被看上了,现在在西北拍片子呢。
“真好。”这是沈情情来了以后,第一句发自内心的话。
后来聊得什么,她都是神游的状态,最后还是齐玉问她,吕飞走了以后,自己有一个纪录片要拍,但是缺了执行导演,问沈情情要不要来参与。
齐玉说完,又接了一句,问你之前,我也很纠结,毕竟在大家的眼里,你都在舒适圈里,我觉得把人揪出舒适圈,是一个很作孽的事情。
沈情情心中有万千感慨,还不等她说什么,齐玉又风风火火地说:你也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我,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是你自己想,不是和你的老公商量。
夜里,三个人又视频。
沈情情说,齐玉四十五了,也没有结婚,但是她带自己的时候,经常给他们讲她约会的事情,年轻的时候齐玉去北欧住了几年,有了很多奇遇。
所以齐玉,是她的艺名。
飒飒哇了一声,感觉找到了老年版的自己,让沈情情再讲点齐老师,她比较想听齐老师发财的事迹,找个参照物好好努力。
沈情情说,肯定是赚钱的吧,导师们在外面做项目肯定价格不低,但我也不是为了钱,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很像废物。
孙恣意大喊,机会来之不易,如果不珍惜,以后半夜醒了会悔恨的自扇巴掌。
沈情情心想,我现在想到我结婚以后当废物,都会想要自扇巴掌。
飒飒说,王澍能让她去参与吗?
沈情情说,实不相瞒,我觉得我跟王澍要过不下去了。
两个人当作没听见,毕竟两个人总是吵架再和好,飒飒和孙恣意后来的状态就是听个热闹。
沈情情见两个人不搭理自己,又说,我家现在一个人都没有,飒飒你要来吗?
飒飒马上发来一个滴滴订单,说,在叫了。
沈情情又问,厂妹,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孙恣意说,下周就回去了,我得重新租房子,这次我准备去大兴住,因为我最近已经在准备写我的人间观察日记了——编剧眼里的工厂,所以我已经做好了自己要半年没收入的时候了。
飒飒沉默了三秒,然后说,的确,听起来也是个赚不到钱的项目呢。
沈情情有点疑惑,为什么没收入,你写了就可以卖掉啊。
孙恣意说,你想得美,现在影视圈,你不写个流浪地球都赚不到钱,我写个人间观察怎么可能会赚到钱,我这本是打算冲奖的。
飒飒问,什么奖。
孙恣意眉飞色舞地说,梁晓声得的那个。
飒飒一顿,说,难道你说的茅盾文学奖
沈情情尴尬地说,好羡慕你哦,总能给自己找到事情做。
飒飒说,好羡慕你哦,总能给自己找到新的苦吃。
沈情情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把王澍她妈的事情说出来,毕竟这点事情反反复复地拿出来说,会显得自己像个怨妇。
又过了半分钟,沈岐文的电话又发了过来,沈岐文说,既然爸爸早上给你打电话,你态度这样,那爸爸也就直说了,你和王澍结婚,要珍惜现在的好日子,夫妻之间擦擦碰碰很正常的,王澍作为女婿,愿意陪你回大连过新年,这是有牺牲的,作为丈夫,从不缺你吃少你穿,这让你们的婚姻很体面,未来作为爸爸,小澍定会做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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