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周大春是个老实人,虽然不算个多称职成功的父亲,但也从没给周缘惹过事,按时交给周缘抚养费,这么多年也一直坚守在船厂锅炉房这个老单位,肩负着给剩下的没多少居民供暖的责任,兢兢业业。
平时周大春很少会给周缘打视频,仅有的几次,全都是因为一件事,想到这里,周缘内心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有种想要按掉的冲动。
只是现在她还在彭霄的车里,想到这,她下意识转头看了彭霄一眼,正巧迎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不接吗?”
周缘牵起嘴角笑了笑,“那我接一下。”
她说完便按下接通键,“嘟”的一声,手机里的画面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一齐涌来,周缘连忙去按侧面的音量键,但仍然没挡住一句响亮的国粹就这么回荡在安静的车厢里。
“缘缘啊,你在哪呢?你快来一趟吧。”
手机画面晃荡几秒,周大春的脸才终于出现,周缘眉头紧皱,努力分辨她爸四周的环境,看上去黑咕隆咚,但好像还有路灯,手机又晃了几秒,周大春将镜头反转过来,入目的是一处白色建筑,上面的牌匾模糊可见,周缘眯起眼睛,这才看清上面的几个字——船厂派出所。
“派出所?你怎么了?”
周缘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一向老实的周大春怎么会闹到派出所,可看他的状态,好像又站在派出所外面,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与此同时,车子平缓地靠在了路边,似乎是专门给她留出空间打电话,周缘转过头,有些感激地看了彭霄一眼。
“不是我,晓冬他爸,你梁叔,”周大春在手机那头看起来蔫头巴脑,无奈地说,“他跟人家女的跳舞,搂脖子抱腰的,让人家老公拿砖头砸了,现在又闹到派出所了。”
周缘眨了眨眼,心下了然,果然,她的预感没有错,惹事儿的不是她爸,而是梁晓冬他爸。
她沉默几秒,在心里叹了口气,耐心地询问:“那现在怎么回事,能调解吗?”
“你梁叔不干,现在正掰扯着呢,你过来再帮帮忙吧,你梁叔就相信你。”
周缘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自从梁诚忠和周大春相继和她妈徐桂玲离婚后,这两位“前夫哥”反倒成了难兄难弟,都在老船厂生活,一个剪头发,一个烧锅炉,俩人倒开始没事就凑在一起,今天梁诚忠帮周大春剃个头,明天周大春给梁诚忠送几条自己打的鱼,感情倒是越来越好。
蔡玉芬看不上这两个前女婿,总是说这俩人凑在一起没什么好事儿,从前周缘没觉得有什么,可自从这几年梁诚忠总是隔三岔五地制造点麻烦,不是闹到派出所,就是医院,他又不敢惹自己的儿子梁晓冬,每次都偷偷叫周缘来解决,周缘才意识到蔡玉芬有多么明智,这两个老头,一个爱惹事儿,一个不成事儿。
草草收了电话,彭霄的目光在这时投射过来,尽管能够感受到他视线里的关切,周缘仍抿着嘴唇,感到一阵赧然。
“不好意思啊,我家里临时有点事儿,今天……”
“没事儿,你去哪?”彭霄盯着她说,“我先送你过去,然后再带它去医院看看。”
彭霄的心思周到,没有过多询问周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周缘觉得刚才那通电话,可能已经让他理清了个大概,她深吸口气,报了船厂派出所这个位置。
到了派出所门口,周缘说了声谢谢,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建筑,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毕竟进到里面后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局面。
“需要我……”
“不需要。”
周缘在彭霄说完这句话之前率先打断,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转头对他笑了笑。
“一点小事儿,不用担心。”
她就是这样的人,平日里可以照顾所有人,但是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麻烦别人。
尤其是彭霄。
“你快带小猫去医院吧,”周缘赶在彭霄再次开口之前将小家伙递到他手里,连同自己的围巾一起,“麻烦你了,今天没时间请你吃饭,下次你想吃什么,我请。”
“好,那微信联系。”
彭霄收回放在她脸上的视线,默了一会儿,最终这样道。
周缘急匆匆地走进派出所,进了接警厅后迎面看见一道绿色的铁门,上面写着“办案区”,她抬起头就看见办案区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个油光水滑的老头,脑袋上歪歪扭扭贴着块纱布,嘴里还念念有词,在他旁边站着个老实巴交的老头,眉头皱成八字。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一看就是对眼前梁诚忠和周大春这两个小老头的最佳形容。
周大春眼尖,先看见了周缘,眼睛一亮,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缘缘啊,你快过来劝劝你梁大爷,他非得跟人家打官司,要人家坐牢。”
周大春说完冲周缘摇了摇头,看上去挺愁人。
不怪周大春觉得愁人,周缘就这么低头看了梁诚忠一眼,也觉得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占理。
先是脑袋上那块摇摇欲坠的纱布,根本没贴牢,风一吹就往上跑,时不时还能露出里面的伤口。
周缘瞥了一眼,破了点皮,再不去医院估计就愈合了。
再说梁诚忠这身打扮,紧身红色polo衫,细腿裤,锃亮的小皮鞋,喷了不知道几斤发胶的头型。
怎么看都不像正经跳舞的。
“和解?我拒绝和解,必须讨回个公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他老婆了?我什么时候摸他老婆腰了?那是舞蹈动作,那是为了优美,那傻老爷们儿懂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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