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另一个试图藏在人群里的青年:“这位勇士呢?”
“我……我眼神不好!”
“那更好了,”李衡青同样道,“我们正要建立一支夜间巡逻队,专门负责听动静,眼神不好,耳朵一定很灵敏吧?”
她三言两语,便将伯克安插进来的钉子安排得明明白白。那些人本想借机生事,却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要么就得承认自己没病,要么就得乖乖去干活,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进退维谷。
最终,还是塔娜站出来,向那几个孩子般手足无措的壮汉笑盈盈道:“兄长的命令,是让你们来护送。既然可敦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不快去帮忙搭建合帐。”
在塔娜这位正牌格格的发号施令下,那几个壮汉才悻悻地加入了劳动的队伍。
一场小小的风波被化解,李衡青随即召集了所有人,宣布了新营地的管理制度。
“从今日起,诸位入乡随俗,也要随同苍狼部落的管理。”她看向塔娜,“塔娜格格冰雪聪明,能力出众,我任命她为这片营地的总负责人,代行百户长之职,全权管理你们的日常事务和工作分配。你们所有人,都听从她的指挥。”
人群沉寂一瞬,随即才响起一阵无不惊愕的窃窃私语。一来,无人想到苍狼部落会放权给他们的人;二来,无人想到,这人会是向来默默无闻的塔娜。
还是个女人!
塔娜适时露出愕然之色,半晌才郑重地向李衡青行了一个抚胸礼:“塔娜绝不辜负可敦的信任!”
有了塔娜这个“自己人”作为管理者,后续的安排便顺畅了许多。她很快便将所有妇孺按照能力分成了不同的小组。
这片营地做工也有专门的合帐,和安置区分开,按照流程给众人分工。
心灵手巧的,学习制作奶豆腐和黄油。在李衡青的指导下,她们学会了用小羊的胃作为凝乳剂,将鲜奶点化成雪白的凝块,再用纱布过滤压制。第一批细腻软弹的奶豆腐很快问世。
力气稍大的妇女,则负责鞣制皮革,缝制衣裳或其他制品。而那些年长的妇人,则带着孩子们,捻毛线、编织绳索,或者去采集野菜。皆是各有分工,各司其职。
崭新的营地很快度过了生疏的时期,变得生气勃□□来;流程化的工场对生产效率的提升效果意外还算得上不错,与水草丰美的夏日格外相衬。
这天傍晚,为了庆祝营地初步建成,李衡青特意让人烤制了些菠萝包。
将发酵好的面团刷上一层金黄的蛋液和糖浆混合物,在新造的土窑中迅速膨胀,烤制成一个个金灿灿、如同菠萝皮一样酥脆的小面包。
面包还带着滚烫的热气就被从中间切开,夹入一片冰凉咸香的黄油,个个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模样。
“这是我故乡的一种小点心,”李衡青将第一个递给塔娜,“尝尝看。”
冷与热、咸与甜的口感形成鲜明的对比,堪称冰火两重天;外皮酥脆掉渣,内里却松软又温暖,就宛如小羊羔晒了整日的绒毛,冰凉的温度很好中和了黄油的腻味,与面包本身相得益彰。
连那些苍狼部落的原住民在尝过之后,也对这些新邻居的疑虑和排斥,消减了不少。
李衡青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稍感欣慰。长路漫漫,但这个开始无疑是好的。
然而琉璃易碎,一声尖叫忽而划破了这份温馨。
“打人啦!苍狼部落的小崽子打人啦!”
两个小崽子扭打作一团,衣裳本就厚重,这下更像是两个毛球滚在了一起。
听见脚步声,稍微矮小些的那个登时哇哇大哭起来:“就是她抢走了我的东西!”
绿眼睛的女孩抿住嘴唇,她肤色黑,就显得眼白格外白,两厢对比分外惊人,声音干涩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
“就是她,我阿爸说了,苍狼部落的崽子就是爱抢东西!”男孩却不依不饶,险些破音,“我们的牛羊,你们还有不祥的妖女……”
“可敦不是坏人!”女孩再度小声反驳道,“明明是因为你们自己不听话。”
李衡青眸光微沉,朝女孩招招手,叫出她的名字:“娜仁,过来。”
娜仁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一步一顿地挪了过来。一边男孩见了,用袖子将鼻涕眼泪抹得乱七八糟,小声道:“告状精!”
“娜仁没有告状,我也不是来维护她的。”李衡青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瞪着她,不肯答话。
“也罢。”她只得示意女仆将两人各自分开,“打架是不好的,所以今天的点心你们都不能吃。娜仁,你先和我来问话。”
两个小孩的话未免太过有指向意味,很难说是出自小孩的本心,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在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这件事做来容易,要消除影响却很难。
然而无论李衡青如何询问,娜仁都只是抿紧嘴唇,只有一句话:“是我自己想的。”
没人照顾的小姑娘瞧着十分伶仃,她看着那双绿眼睛,终究没有再逼问,示意女仆为她取来一本装订好的莎草纸小册子。
上面尽是些简单的机械设计图样,是本入门的介绍册,却看得娜仁那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手偷偷向前蹭。
李衡青看得分明,却将册子按住:“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随便同人打架。有了委屈,可以找大人为你主持公道,轻易同人动手也许会吃亏。”
娜仁硬邦邦地回答:“我不会吃亏,我都把他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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