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还是笑着说:“找亲人朋友把自己心里的伤痛说出来,或者是花钱找个心理咨询师。”
不过当时,我既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和负面情绪倾诉给身边的亲人朋友,也没钱找心理咨询师,所以就选择了把悲伤化作对薛建国这个始作俑者的仇恨。
如果说失去至亲的悲伤是痛觉,那心底埋藏着对一个人的仇恨就是抑制不住的痒,要不了人命,却也时时刻刻无法忽视。
当然,我没有把这些告诉凯琪,可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她眨眨眼睛,双手轻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擦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可怜的安迪,你遭遇这些痛苦的时候年纪比安娜还要小……”
我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女儿,凯琪是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母亲,我们两个可怜人在此时此刻都对彼此抱有巨大的怜悯和疼惜。
薛建国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医学中心,他风尘仆仆的闯进病房,一脸焦急的关心凯琪,询问托尼的病情,任谁看了都是一个满分的好丈夫好父亲。
我没心情看他在这里飙演技,悄悄从他的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机票一看,纽约到波士顿。
我在心中冷笑,那个被他蒙在鼓里骗了感情的法国女人就住在巴黎,他怕不是从“女朋友”的床上刚爬下来,就赶到医院来进行这一番表演了。
我和凯琪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医学中心,打开之前没电关机的手机,季瑛在一个小时前就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你去哪儿了?】
还有两条未接来电,我叹了口气,把电话拨回去。
“喂,季瑛,”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异样:“刚才手机没电关机了,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季瑛可能在开车,听见我的话,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声音略显疲惫的问:“没什么事,我今天提前下班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波士顿的肿瘤医学中心,”季瑛早就知道我在薛建国家当过家庭教师,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来接我吧,开车注意安全。”
季瑛随口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语气十分着急。
我在医学中心的门口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季瑛就出现了,她从车上跑下来,眼镜歪了没扶,衬衫袖扣散了也没系,眉头紧皱着,满脸的着急焦虑根本就掩饰不住,整个人喘着粗气,却在即将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停下来,努力平复脸上焦灼的神情,假装平静的停在我面前。
“你今晚要留下来陪那个生病的小孩吗?”
我突然很好奇,故意问她:“你怎么知道生病的人是薛建国的儿子?万一是我自己生病了呢?”
季瑛说:“这里是肿瘤医学中心。”
“那也有可能是我得了癌症呀,”我说:“我妈就是骨癌没的,癌症有一定概率遗传……”
我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季瑛就上前一步,伸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我。
我措不及防的被她拥了个满怀,被她紧紧抱着才发觉,季瑛在发抖,我们的胸膛紧贴在一起,我能听见她的心脏砰砰砰跳的很快。
她在担心,在害怕,怕我又像十年前那样突然之间消失,也怕我步妈妈的后尘,被病魔找上来。
我拍拍季瑛的后背,她太瘦了,透过单薄的衣服一摸就能摸到突出的骨头,仿佛用力一些就能捏碎。
“季瑛,”我有些心疼:“你真该多吃点炸饭团,不然就你这个小身板,扛不住癌细胞的概率可比我大多了。”
季瑛的声音闷闷的:“别胡说,咱们俩都不生病,要长命百岁,你从前答应过我的。”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答应过她这种事:“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个?”
“小时候答应过,”季瑛说的言之凿凿,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你还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考到北京上大学,后来就食言了。薛时绾你个大骗子。”
一起上大学这个承诺我记得,季瑛这样一说,我也就只能认下“大骗子”这个指控:“行吧,我是大骗子。那你这个受害者想要什么补偿?”
“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笑了:“行,你说。”
我原本以为季瑛会提让我永远不再离开她之类的话,但季瑛没有这样说,她沉默一会儿,松开紧紧抱着我的手:“还没想好,你先欠着吧,等我哪天想好了告诉你。”
我跟着季瑛回到她的公寓里,季瑛打开冰箱问我晚餐想吃什么,我还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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