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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与子偕老六（第4页）
聿春疾步穿过庭院，步入廊道，一把推开了门。
赵韫双手忙着收拾自个细软，脚边是一个机关柜，柜门敞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条和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蓦地背脊一绷，旋过半个身，见鬓边淌汗的聿春又舒了一口气，回头后背朝着人说：“你不是该伴随万岁爷左右吗？为何离开了，是万岁爷有话须你带来？”
聿春轻轻带上门，面色如常道：“嗯，万岁爷命我来催你上路了……”
赵韫一心扑在贪来的钱财上，并未察觉话里透出的诡异，当他思索着要接声时，心乍然一怵，猛转身，聿春握着藏于袖口下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腰侧。
“你！”他错愕地看着聿春流露着恨意的双眸，刀刃随即没入得更深了。
“你早就该死了！”聿春恨意高涨，捉着刀柄的手也控制不住颤抖。
赵韫人老了，一瞬间拼尽气力才把聿春推出去，锋利的匕首仍旧嵌在体内，流血不止。他一只手胡乱捂着伤口，一只手试图撑着桌，发狠地骂道：“你个逆子！没有老子，你连个最下贱的婢子都不如！白养你那么多年，教出了你这样的白眼狼！”
这时的聿春脑子是懵的，空白的，仇恨和怒火使他暂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支配他肢体的唯一动力便是要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只要一想起那些夜晚，我就恶心！”他忿然扑过去，掐住了赵韫的脖子。
桌上的烛台“哐当”倒下，屋内一半的烛火熄灭，光亮愈发黯淡了。
赵韫半个身子被摁在桌面，他丢掉攥于掌心的宝石，反手也掐住了聿春的咽喉，二人扭打在了一块。眼看要落下风，赵韫松了一只手胡乱摸索台上，抓着东西就往聿春的脑袋砸，直到砸破出血。
血顺额头滴进眼眶，聿春眨也不眨一下，嗔着双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完全不给赵韫喘息的机会。
赵韫老脸充血，血丝布上了眼，俩人都在用着全劲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他陡然缩手最后一搏，手指扣向聿春的眼珠。
聿春见眼底闪过影子，反应迅速，放开脖颈适当地退后，哪知赵韫来了劲，一个反扑，聿春身上受力背部朝下砸去地板，一下子感觉血要涌上喉了。
“小兔崽子，你也配要你爷爷的命！”赵韫死死压在聿春的腹部，掐着喉咙的两只手爆出青筋，腰间的痛疼完全丧失了，他根本没有知觉。
聿春蹬着双腿挣扎，慢慢翻了眼白，无数次乱挥动的手摸到了刺中赵韫身体的匕首，他利用仅剩的意识捉紧，瞬息间拔出来。伤口当即喷血，赵韫吃痛地倒向一侧，聿春边猛烈地咳嗽边艰难坐起来，压到满脸痛苦的赵韫身上，举起刀子毫不犹豫地贯了下去。一刀接一刀，聿春处在崩溃的边缘，他不停反复着动作以此来泄愤，温热的鲜血迸溅，一道一道洒在了他的脸颊。
父亲被冤入狱，族人受了连坐之苦，独他得老太妃垂怜捡回了一条命。所有挨的苦，被弃如敝履的尊严，他都忍了，可这赵韫还不肯放过他！那些妄图攀附权贵的老东西，为了搭上赵韫这个畜生，竟骗他进了这个院子！拔了他的衣裳，花尽各种手段折辱他！
“你该死！”他裂眦嚼齿地怒吼，捅出一个个血窟窿，把这十年来受的所有屈辱尽数发泄。
“吱呀”门开了，那紧绷的弦也随之一断，聿春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慢慢偏过头，愕然地望着门前的洛晟。
洛晟心口一窒，内心深处大受震撼，他整个人怔住了。
聿春惊恐地丢掉了滴血的刀子，仿佛浸泡过浓血的双手慌张在衣裳上擦，不知所措间，他的泪水淌下了脸颊。
洛晟深吸着一口气，进屋把门关上，他走向聿春，聿春便惶然向后挪，每近一步就退一些。他停了下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他试探地靠近，以一种安抚受惊小猫的口吻说：“晏安，你，还好吗？”
聿春目光呆滞，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事了，”他一步步走近，看着聿春在哭，泪含着脸上的血落了下来，“没事了，他死了。”
聿春仿佛灵魂出窍般，不在挪动自己的位置来排斥他，却神情空洞，那双秋水眸中像是有流不尽的泪水。
他半蹲下身来，用腰带里的帕子替聿春擦拭面容，“没事了，晏安，不哭了。宫里不安全，我们得走了。”
他说着，将聿春扶起，解下来自己夜里常穿的袍子由头罩了上去，把聿春拢进了宽大的袍底，不叫外头的士兵和太监发现异样。
他揽过聿春薄薄的肩，护在怀里走出门，到偏门上马车。
远处的正宫门已经着起大火，敌军杀进来了。
“赵大人何去了？”负责清点的太监亦是赵韫的亲信，打小培养，没见着人便多问一句。
太监问的是聿春，毕竟聿春与赵韫走得最近，不过让洛晟半路拦了话。
“没看见赵大人，他的行李也不见了。”
“小的再去瞧瞧。”
洛晟拦道：“你没看见天边的火光？如果为了一个赵韫而让万岁爷有所损失，这个罪你担得起吗！”
太监抬起的脚又落回原地，这么大的罪，没人担得起，于是望了一眼偏门内，赵韫住的院子的方向，向护送的士兵下命令。
洛晟和聿春同乘一辆马车，车厢里点了一盏灯，走了一段路，聿春都没开口说话，就单盯着面前的灯芯发愣。
洛晟见那场景，猜到了聿春受了刺激，换作平常时候，聿春不是这个无神的模样。厢里备有水囊，他拔掉塞，将水递过去，“喝一口，晏安。”
聿春缓缓转眸注视他，伸手接过了水囊，但他并不是要喝，而是拿着洛晟适才替他擦脸的帕子湿水，然后一点点拭着脸。厢里自然没有铜镜，他对着火光，动作不疾不徐。
聿春神情很平静，洛晟却透过眼眸看见了心底的癫狂，他这一刻没办法去思索聿春杀了赵韫的这件事，但不论什么原因，依聿春的性子，杀赵韫一定有理由。
“我帮你。”他垂下眼睑，小心拿走了聿春手中红透的巾帕。
他拧一下，就有血滴滑落，他干脆丢出了窗外，撕破自己的衣角来用。
“父亲怕赵韫趁机独吞宫中的金银财宝，令我来一道启程。我到了偏门没见赵韫，就问了刚才那个太监，按着他的话找过来的。你真的吓到我了，我从不曾想过有一日你会，”他顿了下，“你会这么做。”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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