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边陲的寒冬远比北楚内地更严酷,大雪封路时常发生,尤其每年临近恶劣天气的那段日子,边境两军休战躲避风雪侵袭已经成为一种心照不宣。梅鹤琅守疆十几年,对北边气候很是了解,他率主力日夜兼程,希望能赶在下场暴风雪来临前翻过山抵达银州,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天寒地冻行军艰难,速度自是不如正常天气行得快,再加之途中伤寒频发,军中不断出现士兵死亡,步履一再减缓。更要紧的是暴风雪提前降临,他们彻底被雪堵在了银州北侧的山里。
梅鹤琅料到气候变化莫测,路程中定不会顺利,因此提前派一队轻骑赶在前头给左右两翼送出军令。命令起初兵分三路的其余两队兵马在提前抵达银州后盯紧玄都动向,一旦对外动兵,立即采取扼制,以防敌军绕后路偷袭。
士兵已经在清扫积雪,他要趁这段稍微松缓的时日调整军队的状态,不能叫病魔削弱了军中的气势。
温离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当他从驿卒口中得知雪天极易封山便揣测大哥赶来路上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于是在尚未清楚陈雲身在何处前,他用青燕捎信,告诉远在城外的沙月切勿轻举妄动。毕竟他们兵马不多,在没有得到城内兵力的确凿消息前,须得继续等他的信。
这也是沙月劝阻白夜莫要冲动行事的原因。
孤华心烦地推开军帐的门,对着兄长抱怨,“那妇人醒来就一个劲磕头,求着要回易州,她女儿还在姓洛的手上。我叫她别磕了,磕也没用偏不听,头都磕破相了,我就干脆又把她敲晕了。”
“人是定然放不得的,”沙月守着火盆取暖,把易州城附近的地貌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抬眼皮瞧了一眼小弟,“饿了送饭,渴了送水,闹你就让她安分点,否则杀了她,叫她连孩子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孤华没威胁过女人,也下不去嘴欺负弱小,为难道:“这样不太好。”
沙月没再抬眼,却也晓得弟弟不好办,说:“你想要她老实就必须这么做,不然你就整日盯着,自己选吧。”
孤华哪愿时刻紧看着一个妇人,他感慨好人难做,特别是这个世道。
“我记着这屋子住的是个妇人和个小姑娘,”温离在火盆上架着块饼烤,烤得有些焦黑又翻个面,“住了两日不见人,是被你们玄清司弄哪去了?”
祁岑喝过汤药,外伤也敷过药粉,算是有所好转,这会窝在床榻里,卷着被衾坐着看烤饼子的温离,“小女娃关起来了,至于妇人,拿着你随身的匕首出城,若是没冻死,应该找到了南晋军在附近的驻扎地,兴许已经把东西交到你们主将的手上了。”
温离闻言发笑,“谁的主意?”
“我说是洛晟的,你信吗?”
“这仗该打还是要打,拿我作裹挟没用,一个温离哪抵得过半座北楚江山,真是抬举我了。”
祁岑听着拍打窗户的风声,拢了拢被衾,脚丫子没有火烤,冻得他浑身都热不起来,“能拖一日是一日,最起码让易州的百姓把这年过好了。”
“他倒是体贴百姓。”温离暗讽,“却独独对妇孺铁石心肠,利用孩子威胁母亲在这冰天雪地里出城给敌军送要挟之信,也不怕孩童失了亲母活不下去。洛大人格局可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祁岑又不是聋子,洛晟办的好事与他无关,他就不接这话了。
温离用一根旧木筷刺穿烤饼挑起来,拎到祁岑的跟前,“吃吧。”
祁岑藏在被衾里的手没有伸出来,略微嫌弃道:“没有粥水吗?”
“要不要再给你弄两碟菜搭着吃。”温离揶揄两句,“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干脆你大摇大摆地上街去买,顺便在路边买个奴回来伺候自己,也省得我还得给你煮药汤,麻烦。”
祁岑从醒来就吃着这张饼,快被干巴死了,“好歹配两口水,这玩意是真难吃。”
“你拿住了,我端水来。”温离把勾着饼的筷子往前递一递,示意接好。
祁岑方不情愿地把手伸出被衾,就这么拎着,连个装饼的盘子也省了。他以为温离真是拿水去,结果看人出屋,不稍片刻举着个碗回来,里头盛着的是放凉透的药汤。
“都不冒热气了,何时煮的了?”
“也不久,两个时辰前。”
祁岑瞧温离一脸不在乎他死活的模样,质疑道:“这还能喝吗?”
温离搁碗在床柜上,确实不在意是死是活,面对一个曾要置他于死地的家伙,他能管两天药量就不错了,“怎么不能?一锅药分两回喝罢了。你要不乐意也可以不喝,那就自己下井里去凿冰取水上来,或者去外头挖两桶积雪。”
祁岑大惊失色,他“噌”地坐直腰板质问,“你该不会用的地上的……”
温离没等话说完,很配合地点点头。
“疯了吧!你的马这两天天天在院里溜达,还拉粪,这雪你也敢用来煮药,真不怕喝死我!”
祁岑一个怒斥连精神劲都提起来了,温离退开一步,免得唾沫星子溅自己衣裳上。
“那你告诉我上哪找水去?井底的水早结冰,打不上来,你要我下去凿不成?”温离语气不温不火,实则心里已经乐了。
祁岑吊着眼皮瞪温离,忽然问:“你是不是还记仇呢?”
“嗯?什么仇?”温离很茫然地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没必要相互对付。这水确实是难得的很,我也是没法子。现今街上四处都是搜捕的卫兵,除非给你买药,不然我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就怕暴露行踪,大雪天的,你又受伤,要是连这处躲藏的地方都没了,当真可能得冻死街头。”
祁岑听着一番劝,心头的怒意多少消了点,都给他买药煎药了,他委实是不能再提别的要求,毕竟这家伙也不是非得顾上自己。
他不情不愿地接受,然后慢吞吞撕下半块递过去,别扭道:“这饼你也得吃。”
温离挑挑眉,捻在指腹里时,烤饼俨然凉了,“怎么,你当我是你,还在里头下毒?有这个必要吗?真要杀你,趁你高烧不醒便有的是机会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搞这些。”
“那么难吃的玩意,你也得一块尝尝。”
他适才还想着祁岑这古怪的神情是怎么个事,原来是口是心非,莫不是怕他没吃的,会饿着,“还算有点良心。”
他嘴上这般讲,慢条斯理地撕一小块放口中,旋身慢慢走出屋门,留给祁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易州停了雪,温离放眼望雾蒙蒙的天色,然后微微俯身进厨房内,将祁岑分给他的半块饼一块块撕来喂了寒鸦渡。小院子里不是没水,妇人在这里边留有一缸,地窖下还有部分存粮,而刚同祁岑说的全是假话,他就是要故意捉弄这个险些杀害自己的“凶手”,甚至怀疑当初追杀他们以致落水逃亡的也有祁岑的一份。
他耍些如此幼稚的手段算是便宜祁岑了。
恢复几分精神气的祁岑半夜被饿醒,碍于伤势,他只好小心翻身,屋中央桌上的烛台早些时辰就掐灭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他也瞧不清温离还在不在对面的榻里歇息。
他正要阖眼再次入睡,屋门突然被强风拍打的动静令他立即睁起眼,旋即屋的周围又静了下来,他断定这风来得有问题,若是起风了,不可能只响一声。
祁岑一动身,上下的刀伤就如同撕裂一般,疼得他嘶哑咧嘴,他没法子去搞清楚门外的状况,但他能肯定的是,温离绝对不在那头的榻上。
他没闭上眼,怕不知不觉睡过去,强撑着沉重的眼皮静静等了快一炷香,屋门终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看见一个黝黑的身影跨进来。
祁岑就这么睁眼盯着,他也不晓得那么昏暗的光线,对方会不会发现自己的目光,他看着人影坐回榻上,接着扯过被衾躺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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