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儿惹到他不高兴了?
是说两位师兄陨落的事?
还是……承认自己只是个栽树的?
铁横秋越想越糊涂,只觉得月薄之的心思比七月的天还要难琢磨。
疆万寿显然不把铁横秋放在眼内,知道他是一个栽树弟子后,更加轻视。
一路上,疆万寿也不跟铁横秋说话,甚至没给铁横秋一个眼神,只和月薄之交谈。
这也是当然之事。
疆万寿眼中只分强者和弱者。
强者可以是宿敌,可以是至交,若是强到令他心服口服,甚至甘愿俯首称臣。
而弱者,什么都不是。
就像他那死在月薄之手中的血亲——当白衣染血的那一刻,败亡者就被他永远划入了弱者的范畴。
他非但不记仇,反而觉得亲族败亡是种耻辱。
因此,在他眼中,月薄之自然不是他的杀亲仇人,而是他武道之路上最有趣的对手,最值得敬重的朋友。
得知月薄之要来,自然是设宴款待了。
殿内灯火辉煌,丝竹声声,蝉乐师载歌,蛇妖姬献舞。
疆万寿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举杯笑道:“你也是的,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儿。我也提前去人间绑几个戏班子来唱唱。”
月薄之淡淡道:“大可不必,我也不爱听戏。”
“是薄之哥哥来了么?”
只听得洞府深处传来一把清脆少年声音。
铁横秋定睛一看,却见那少年生得极妖异,眼瞳头发都是深蓝色,雪白中衣外松松拢着靛青广袖袍,足踝上缠着一串毒蝎尾骨炼就的铃铛,明明随莲步轻移而摇曳,却是寂然无声。
疆万寿哈哈大笑:“薄之兄弟,我家这小鬼可惦记着你呢!”
少年笑吟吟地站在殿中,看似稚嫩天真,但在场魔修们却齐刷刷地躬身行礼,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可见并非看起来那般无害。
少年越过众人,径自坐到月薄之案边,支颐说道:“薄之哥哥,你在喝什么啊?”
声音像带着个小钩子似的。
铁横秋心中警惕心大起,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仅仅是“栽树弟子”,连疆万寿看一眼都不值得,自然也不能多嘴说什么。
但是,若要眼睁睁看着那少年越凑越近,几乎要贴到月薄之身上去……
铁横秋又是万万做不到。
铁横秋不言不语,看起来好似和平时一样老实。
他默不作声地挑了个最饱满的冰魄莲子,粗糙的指尖灵巧地剥开坚硬外壳。
“我记得您爱吃这个。”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剥好的莲子轻轻置于月薄之面前的青瓷碟中,
注意到铁横秋的动作,那少年眼光陡然转冷,如两根蝎子刺似的射向铁横秋。
那少年看似稚嫩,实则已是元婴修为。
寻常修士被他这般毒蝎似的目光盯着,怕是早已冷汗涔涔、道心不稳。
可铁横秋是谁?
堂堂半步化神的剑修,骨子里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又岂会被这阵仗吓住?
因为藏锋印的存在,少年是看不出铁横秋的修为的,才敢这样瞪他。
若知道铁横秋修为在自己之上,这少年大抵又是另一副策略。
铁横秋却懒得琢磨这些。
他分明记得月薄之方才一直神色不豫,此刻心中惴惴,生怕对方会冷着脸推开这莲子。若真如此,他这张老脸怕是要挂不住了。
铁横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那双下垂眼透出几分忐忑,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月薄之,等待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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