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做不得数。”文宝撒开手放了闻良意,提着裙摆便朝着文玉扑过来,“现在姑姑在,我要请姑姑为我做主!”
还有小宝,从前总是缠着小濯,又常来宋宅走动,怎么竟也这样大的反应?
“小宝别闹。”文衡歇了心思,一把将文宝抱在怀里,“此事容后再议。”
“阿姐——”文宝嘟嘟囔囔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文衡自顾自地抱到暖炉旁去。
“衡姐……”宋濯犹豫着唤道,看着近在眼前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闻良意干脆赖在地上不起身,就那么就这炉子取暖,顺道看宋雪川如何收场。
“小濯。”文衡面色如常,未有一丝恼怒,“你惹的事,只好多烤些栗子来偿了。”
言罢,她仍将文宝塞到宋濯身侧,叫两人并肩立着,见他二人双颊登时红了个透彻,文衡若有所思。
兴许……小宝和小濯只是年岁尚小,面皮浅呢?
方才的话未必是她二人本意。
“衡姐……”宋濯唇齿微张,本欲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轻轻“嗯。”了一声。
闻良意慢吞吞地搓着掌心,戏谑的目光在宋濯和文衡之间打了个回转,忍不住出声,“嘶——”
他怎么觉得……
谁知文宝和宋濯如同商量好的一般,齐齐转过头来,朝着闻良意呵斥道:“闭嘴!”
“好好好,好好好。”闻良意的白眼翻了又翻,低声嘀咕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随着一众小辈的嬉闹逗趣,栗子的香甜气渐渐破壳而出,文玉收回目光,忍不住垂眸轻笑。
她眼前似乎自然而然地便浮现出洗砚和阿竹阿柏在廊下烤柿饼的情形。
故园今尚在,故人何处寻?
文玉笑意凝住,抬眸看向对坐的郁昶。
一袭玄袍,剑眉星目。
从前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宋凛生。
他常常穿着月白的袍子并一件绞着银丝的斗篷,一手握着尚未阅完的书卷,一手拨弄着陶炉上的果子,间隙时还要为她添茶添水。
隔着茶香氤氲的雾气,她每每总能看见宋凛生温和的眉眼。
他就如同山间的一株雪松,遗世独立却又青翠灵动。
与郁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宋凛生亦不会像郁昶这样笔直地静坐着,他有时倚在窗棂边上,有时越过桌案同她说话……
“哗啦——”沸水注入茶盏的声响冲散了叶芽,随之冲散了文玉的思绪。
文玉循声望去,郁昶一手执壶正为她添上新茶。
随着盏中水越发满,那声音亦渐渐止息。
郁昶收手拂袖,虽并未言语,可其平静的双眸之中竟有几分柔和的意味。
四目相对之时,文玉对方才心中下的定论有些驳斥。
与宋凛生截然相反的,乃是从前的郁昶,如今的郁昶早已褪去三百年前的锋芒,整个人都莫名地包容了起来。
为她添茶?这是早先绝不会有的事。
文玉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将纷乱的心思敛去,“从前我喜欢坐在这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郁昶眸光一动,他并不感兴趣,可是……
“不知。”他仍然答道。
文玉捏着茶盏小啜一口,温热的暖意顿时游遍全身,对郁昶的回答她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当日与她同坐此处的是宋凛生,不是郁昶,对于此处的玄机,郁昶又怎会知?
“这屋子有好几扇窗,可唯有这处——”
望着眼前紧闭的窗扉,文玉忽然无限感慨,不知为何她罔顾外头的落雪纷纷径直便抬袖推开窗扇——
“文玉!”郁昶冷硬出声,急促中带着一丝忙乱。
可不待他话音落地,窗扇便应声而开。
落雪的冬夜,应该是雾蓝色的。
因为,他分明看见文玉眼中暖黄的灯火,一瞬间暗了下去,被一片冷色取代。
“能正好瞧见院中那株香樟树和秋千架……”
望着空无一物的观梧院,文玉的话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几乎要没入雪地里去。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茫茫雪色是如此的刺目。
“宋濯、宋濯。”文玉下意识地呼喊着。
她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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