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雪娃儿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
血已止住。端木气息不稳,头未抬,沉声道:“……再不许如此。”
云萧怔,看着她,未应声。
端木放开了他的手,垂臂于水中,双眸望远轻声道:“师父不想看到你做到这一步……你不惜如此,自己如何能有余力走出这一片深山雪岭……我不欲让你带着我,便有此因。”端木敛目:“……萧儿,已然够了。”
水雾轻轻撩动,氤氲散开。
少年人只是望着她,目中沉静,温光流转。
轻轻执起女子的手,云萧画道:卯时已至,师父安心入定。
言罢便转身行远。
端木有感水波拂远归于宁静,目中深茫恍然无力。
微启唇想要再说什么,却又无言。
唯剩静默。
久久极轻地叹了一声,不得不阖目,依言入定。未几意识又远。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入定罢,又一度未能转醒。倚身泉中已然昏沉了过去。
云萧知其体内受寒力冲撞,一面经脉时时都在受压刺痛,一面元力慢慢流失丹田空乏,必定越来越虚弱,倦惫无力。
女子虽不言,但他心下怎会不知……
少年用先前从小臂上解下来的布缠将两人随身之物紧紧包裹在一起,放在了泉边乱石上。
整理罢所需之物,便将晾干的白衣拿来岸上干净处,之后折身行至了女子身旁。
迷蒙中觉出有什么慢慢流入了口中,腻滑绵润,温热腥甜,下颔被人轻抬起,口中之物顺势流入喉中,水中女子想要睁开眼,只是全身无力,眼帘沉重实难睁开。
意识不受控制地徘徊远去,迷蒙中又复昏沉。
青衣的人从水中抱起女子,青丝缠雪,水雾滴凝。纵然心湖如落石,漾开层层涟漪,双目望远,却不敢有丝毫不敬亵渎。
他如呵护云间飘落下来的雪,极轻极轻地将她搂在怀中抱于胸前,慢慢行至泉边岸上。
“师父,无论如何,萧儿一定护你周全。”.
“最近公输家派了不少人进南面的深山林野,动静很大,不知是寻什么。”
“那野地里豺狼虎豹到处都是,一个人也没有,能寻什么?”
“哎我知道我知道!他们给银子,昨儿个我也去帮忙寻了一晚上,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白衣的女子,好像是误入了,境地险着哪。”
“怎生那么不小心,误入那野地还能活,个把时辰就喂了野兽了。”
“公输家没透露那两人身份,就说叫我们仔细找,小老儿想来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不然犯不着派出那么多人进山寻……”
茶棚一侧,一位黑衣立领的华服公子静坐着,慢慢放下手中茶杯。
“是这么回事,今儿早上我还看到一行人进山,走的小径,最前面是个拿剑的少女,穿的一身红衣,长得可娇俏了。我看那公输家的表少爷对她又殷勤又敬畏的……就打听了一下,听说竟是个郡主,江湖上名头好像也很响,就是这样的人都出来帮着寻人了……”
“哪个郡主?”
“什么霜什么郡主……”那汉子答了以后又觉得不对,抬头来看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几人桌前:“哎不对,你谁啊?”
“我再问一遍,哪个郡主。”那人面无表情地冷冷重复了一遍。
桌边的另外几个汉子有点坐不住了,偷偷地起身来便想走开。
那男子冷眼看着,身上夜幕般的披风从颈子罩到脚裸,阴沉沉地立身在几名聊侃的汉子身后,双手敛在披风里,一身漆黑,连肩颈上的麾领都是黑的。
那汉子看着他愣了一晌,似乎知道不好相与,结结巴巴地答道:“霜……霜宁郡主……好像是。”
那男子听罢目中微动,不置一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棚。
那壮汉见他走远,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小声地啐了一句:“简直有病!”
“你说什么?!”已是几丈开外的男子霍然回头,厉声喝了一句,手中毫不留情地掷出一物,正钉在那壮汉抹额的手背上,顿时听得轻微脆响,骨断血流。
那壮汉惨叫一声,撞倒长凳仰翻摔倒在地,左手紧紧抓在被钉断手骨的右手腕上,满脸冷汗,唇上惨白。
茶棚里的百姓看见血流一地,吓得仓皇四散。
“我……我我不敢了……大爷饶了小的这一回……”看出是江湖中的狠手,那壮汉咬着牙忍痛求饶。
男子立身远处阴恻地看了他一眼,嘴角轻勾扯出一记冷笑。转身而走。
那汉子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看清了嵌进手骨里的是一锭碎银。
心下也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只是背上已然被冷汗涔湿。
若他未抚额,这碎银是不是就嵌进他脑门里了?.
“管家,庄外有位公子求见。”
公输竞问道:“是什么人?”
“自称姓叶,叫叶兰。”
公输竞一震,面上惊出薄汗:“玉面修罗叶兰?!”他来干什么?
“看来祭剑山庄的管家识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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