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璃出声再道:“先生可还有何指示?”
端木心头不知为何而疼窒,抬头来满目茫然,回望璎璃片刻,低声道:“阁主舍命相救之恩……端木无以为报……头七内因身体不适、恐无力前来拜祭……他日必至洛阳跪拜……”语声越来越轻:“……以祭逝者。”
一言出,心口疼意袭来,恍惚空冷。
璎璃宁声:“公子所行之事,我等从不敢置喙,是故公子身故之事先生不必心有负累,拜祭之事亦无必要勉强。无论何时,惊云阁随时恭候。”言罢,躬身一礼。
端木怔然。
“我等即刻便将启程。”璎璃抱剑低头,最后道:“请先生保重自身。告辞。”
红衣女子又行一礼,转身即离。
从始至终,未言一句责怪。
端木若华先是恍惚,而后平静下来,默声听着惊云阁之人套上装有朱木棺的马车,推转车辙。
好似根本不知道离开远去的是什么,她只是怔神、听着。审慎却又彷徨,懵懂却又无知。
端木下意识地面向了双璃领马车离去的方向。
庙门外,泠泠的雨声里能听到马车轮转动向前的沉重闷响,和着人声、马蹄声、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是将行前的忙碌和嘈杂。
她转目对着雨水零落的桥院一角,在那喧嚣纷扰的水气泥息里,竟似能闻到一抹淡淡的朱梅冷香,氤氲在轴转人声里,随雨声而去,随风声而远,渐行渐逝。
一阵冷风拂来,冰冷凉薄,她忽是十指一颤,惊觉冷意,不由自主地在干草狐麾上慢慢蜷起了身。
恍惚间,朱梅残落,冷香已远。
此后经年,再不可闻。
第256章樱
十日后。
洛阳近郊的官道上,晨雾潆迷,马蹄声声。
璎璃高坐马上看着手里的半截青玉扇。
“左护法!毒堡救出的江湖中人都已送回各自府上,都道铭感惊云阁解救
之恩,择日来公子灵前拜祭。”
璎璃点了点头,望向前面的洛阳城大门,突然喃道:“我忽然想起,再有三日,就是公子的生辰了……”
一侧马上,玖璃看着她,目中深忧。“璎璃……公子不在,惊云阁更是需要我们。”
此时晨雾将散,曙光乍明,璎璃抬头看着远处。“你说得对,惊云阁是公子的责任,公子去了,我们要替公子好好守下去。”
眼中水气微萦,她忽又道:“可我总觉得,还不够。”
玖璃深望着她。
“我不知道公子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最想要的是什么……”璎璃低头再度看向手中断扇:“我想让公子顺从本心……可是青玉扇毁,我不能确定公子心意。”
城门打开的那瞬眼泪终是滑落下来,璎璃仰首喃道:“我怕公子在下面……找不到自己的心、和归宿。”
慢慢敞开的城门后,晨风扬起。
见白幡涌动,夹道如云雪,排列远去。
惊云阁长老东篱、南山、余老,及十四堂堂主一身麻衣孝布立身在城门正中。静立相迎。
城门打开的那瞬绦布拂动,衣发皆往后扬起。
众人得见马车队伍迎面行来,神情无不悲恻。
呆滞一刻,齐声跪下,口中呼道:“迎……阁主。”
璎璃、玖璃、西园长老踱马而近,一瞬间眼眶都红。
蓝苏婉于马车中扶着梅疏影的棺,听闻呼声,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为首的余老一眼望见队伍正中那辆顶系白羽的长身马车,顷刻间便是老泪纵横。
“少阁主……小影……小影……”
双璃紧抿双唇,默声低头,领着马车队伍慢慢行入城中。
余老众人便一个个退至左右,分列而站……白羽马车行过时,无声跪了下来。
长老南山于车帘拂动间望见马车上那一口朱木棺,顿生悲凉郁气,一口气提罢,便是涕泪齐下,竟不能自主。
“混小子……竟叫白发人送黑发人……往后谁的唠叨你也听不见了……可算是称心了……”一言毕,以袖掩面,哭声难遏。
东篱听罢更为痛心,一声沉叹,伏地不起。
马车默然前行,车轴轮转间碾碎多少心伤与期望。
轴声未远,哭声已起。
拐入洛阳东街的那刻,纱衣拂荡,远远便见一人立身在雪胎梅骨门前,迎着风静静望来。
他微哑着语声,轻而又柔地道了一句:“小影,为兄来接你回家。”
雪白的孝布随着衣发拂扬不定,他立身晨雾中,一身暮色纱衣,纤瘦文弱的身子在两侧白幡的映衬下更显清瘦羸弱。
“文……先生……”双璃一见他,一语凝噎,顿时泪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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