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天河决了口,倾盆砸在广福源号的甲板上,发出擂鼓般的轰鸣。船身被海浪抛得老高,又猛地砸下去,每一次起伏都让甲板上的木箱滑来撞去,发出沉闷的钝响。牛野缩在船舱里,听着船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使劲掰扯这船,连固定桅杆的铁索都在震颤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船……撑得住吗?”他攥着悬榻的绳索,指节发白。身下的竹榻用粗麻绳吊在横梁上,随着船的摇晃左右摆荡,幅度却比甲板小了一半——这悬榻原是仿南方采茶人的吊篮做的,宽宽大大,铺着粗布褥子,本是为了让人在颠簸里能歇脚,可此刻在狂风巨浪里,倒像是个左右摇摆的秋千。
船又一次被浪头掀得倾斜,舱壁上挂着的油灯“哐当”撞在木板上,灯芯晃得几乎熄灭。牛野赶紧用脚勾住榻边的木杆,才没被甩出去。他穿着的长衫被风灌得鼓鼓的,若是西方那种窄小的吊床,此刻怕是早被衣摆缠得动弹不得,可这悬榻宽绰,倒让他能勉强蜷起身子,只是五脏六腑像被一只大手揉来揉去,恶心感一阵阵往上涌。
“咯吱——嘎啦——”船尾传来一声格外刺耳的声响,像是有块木板要被生生扯裂,牛野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整夜,广福源号都在浪涛里挣扎。悬榻晃得越来越厉害,绳索与横梁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倒成了这狂风暴雨里唯一还算规律的声音。牛野瞪着舱顶的木板,听着它们的咯吱声,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裂开一道大缝。他试着闭眼,可船身每一次剧烈的起伏都让他浑身绷紧,耳朵里全是风声、浪声、船板的呻吟声,搅得他脑袋发胀。
天边泛出鱼肚白时,雨势稍歇,可浪头依旧凶狠。牛野扶着悬榻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他低头看那悬榻的绳索,粗麻已经被磨得发亮,却依旧牢牢吊着。船身还在“咯吱”作响,只是那声音里少了几分濒临破碎的绝望,多了些韧劲。推开舷窗,让新鲜空气进来,他望着窗外渐渐清晰的台湾府城码头,忽然觉得,这广福源号和这悬榻一样,看着摇摇晃晃,骨子里却藏着和海佬人一样的硬气。
午后,暴风雨彻底停了,在采买人员回来后,五条大货船和两条弗朗基人的轻巡洋舰再次出发。
可牛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么剧烈颠簸,让他整个人都吐空了,挂着的油灯忽上忽下,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说不清的腥气,混着雨水的潮气往鼻子里钻,更勾得五脏六腑乱成一团。
他想蹲下来,腿却软得像没了骨头,刚弯下腰,船又被浪头掀得斜斜的,整个人不由自主往侧边倒。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他死死咬住牙,才没让那股恶心劲冲上来。可下一秒,船身重重砸回浪里,胃里的东西像是要顺着喉咙喷薄而出,他赶紧用袖子捂住嘴,眼眶被憋得发红。
悬榻还在左右摆荡,铺着的粗布褥子蹭着胳膊,痒痒的,却让人浑身发躁。耳朵里嗡嗡作响,分不清是风声、浪声,还是自己突突的心跳。只想闭眼,可一闭上,那股天翻地覆的晕眩感更甚,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滚筒,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难受。
“呕——”终于没忍住,他扶着船舷吐了出来,酸水混着早上勉强吃的干粮,溅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很快被雨水冲散。可吐完了,那股恶心劲半点没消,反倒浑身脱了力,只能瘫坐在甲板上,任由船身把自己晃来晃去,只觉得这海浪没有尽头,连全身骨头都要被摇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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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牛野那模样,昨儿个还吹嘘自己在浪里能站成桩,这才多大点风浪,就成了‘浪里瘫’喽。”
赵大掌舵的手没停,眼睛却瞟了眼舱门口蜷着的人影,嘴角噙着点笑。牛野正蹲在那儿,背靠着舱壁,脸白得像泡了水的麻纸,眉头拧成个疙瘩,每回船身一晃,他喉结就跟着上下滚,活像嗓子眼卡了条活鱼。
旁边正在整理缆绳的老陈接了话:“这叫‘认浪’,新人都得过这关。前儿个他还说悬榻晃着舒坦,这会儿怕是觉得那榻成了摇煤球的簸箕,把他五脏六腑都颠得换了位。”
话没说完,牛野“哇”地一声又吐了,酸水溅在甲板上,被风一吹,散出股馊味。一个年轻水手赶紧递过块布,憋笑着说:“野哥,您这是给大海‘上供’呢?昨儿吃的鱼干,这会子全还给龙王了。”
赵大哼了声,手里舵盘转了半圈,船身稳了稳。“别笑他,当年你王伯第一次出海,吐得比他还凶,抱着桅杆哭着要回家,被老掌柜骂是‘旱鸭子进了水,魂都被浪勾走了’。”他朝牛野喊,“小子,忍着!等啥时候你能在浪里啃得下硬饼子,才算真的‘跟船认了亲’,不然啊,永远是海上的‘客’,成不了‘主’。”
牛野没力气回话,只觉得他们的声音像隔着层水,嗡嗡的。他死死抠着舱门的木棱,指节泛白,心里把这些嘲笑的话全咽了下去——等他不吐了,定要让这些人看看,他不是什么“浪里瘫”,更不是给大海“上供”的软脚虾。可眼下,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劲,实在让他连抬眼皮的力气都快没了。
赵大此时唱起了一首海佬的歌,歌唱的那个难听,“爬起看天时,一杯又一杯。女人先煮米,今天雨水嘀嗒嘀。穿烧去海边,鸡打鸣讨海来赚钱。进退定主意,也有无返时。”
旁边的老陈也跟着唱,牛野就瘫着,一边看着天上的流云,一边听这群傻鸟,在波涛起伏的大海里扯着公鸡嗓子嚎唱。
海佬是一群狠人,今日出了门,明日就可能永远回不了家,他们就像永远浮萍,在波涛起伏间怒吼,在风浪间浮沉。
一天后,牛野才真的恢复一点元气,但这一次他开始理解海佬,开始有一点点理解海洋人到底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
他们其实毫无安全感,或者一旦出了海,船就是一切,他们其实毫无退路。
海军,为什么会有与舰同沉的文化,因为舰艇就是他们的所有,失去舰艇,失去船,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李海曾经说过,绝不能让海盗登船,因为真正的海盗,只要船不要人!
你问为什么?
因为海佬都是亡命徒,是最难管理和震慑的一群人,他们出海时,就已经不要命了。而且,海佬特别团结,因为同一条船,就是共一条命,船毁人就亡!
陆地上打仗你能逃跑,海战你往哪里逃?所以,海战极其凶残,双方一定是不死不休。
牛野离开船舱,再次来到甲板上,他看向波涛起伏的大海,他已经看过海战和巨浪,他明白了两个道理:“一,要大船!只有越大的船才能扛住越大的海浪,小船一个浪头就完了!二,要更多的炮,没有炮,啥也不是,任何一条西人的商船或者海盗见面就能灭了你!”
要大船,要重炮,前提是有钱,没钱就啥也没有,所以接下来就是搞钱,搞他娘可以造船买炮的钱。
怎么搞钱?他身无分文,有的只有后世的一点点知识,所以现在他只能靠知识交换来换钱,从哪里开始呢?
一边干活,一边想,将所有学过的知识全部过了一遍,他决定从滑轮组开始搞钱。
为什么?因为这条船上有最好的木头备料,有最好的木工,有铁料,还有一个简易的铁匠炉子和铁匠,有最好的麻绳,这些足够搞出最简单的滑轮组了!
先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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