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虎站在澳洲远征军统领李珠江身后,十六岁的他第一次看见长江。
1819年五月,江南的春雨如薄纱般笼在东海之上,灰蒙蒙的水天之间,七十艘战舰破浪而行,雪白的风帆高张,冬潮级龙鳞铁甲映着细密的雨珠,泛着冷冽的光。
李大虎站在澳洲旗舰冬潮级“威扬号”的甲板上,任凭细雨打湿他的粗布衣衫。他从未见过如此浩瀚的大河,自随军收编广州水师的长江口舰队后,这支由七十艘战船组成的远征军,如今正缓缓驶入长江入海口。
起初,海天一色,浪涛翻涌,远处的水线模糊在雨雾之中。可随着舰队深入,眼前的水面渐渐变得浑浊而苍茫,仿佛大海与河流在此交汇,彼此角力。咸涩的海风逐渐被潮湿的江风取代,带着泥土与水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就是长江。”李珠江眯着眼,指向远处那道越来越宽的水道,“有人说这是从雪山上下来的大水,真的不可思议,从极西处大山上下来的雪水,能形成这样的大江!”
李大虎凝神望去。雨幕之中,长江的入海口如同一条巨龙的咽喉,浑浊的江水从天际奔涌而来,裹挟着上游冲刷而下的泥沙,在与咸涩的海水相遇时,激荡起浑浊的漩涡。江面宽广得令人心颤,数十里外仍不见对岸,只有朦胧的沿岸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战舰的桅杆上,雨帘如织,水珠顺着帆索滴落。远处的江水与海水交融,颜色由深蓝渐变为浑黄,仿佛天地间最磅礴的颜料在缓缓晕染。浪涛拍打着船身,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大地在呼吸。
李大虎的心跳不由加快。他听说过长江和黄河,但从未想过,一条河流竟能如此浩瀚,如此雄壮。它不像海那样辽阔无垠,却跟海一样汹涌、一样不可驯服。它从遥远的雪山而来,穿越千山万壑,最终在这里与大海相遇,碰撞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雨越下越大,江面上的水汽蒸腾而起,与雨雾交织,使得远处的江岸如同水墨画中的淡影。舰队缓缓前行,船头划破江面,激起层层白浪。李大虎站在甲板上,任凭风雨打在脸上,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这就是老师说的长江,是中华汉人的血脉之一,奔流不息,浩荡千万年。
江南的细雨如烟似雾,将七十艘战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李珠江与李大虎并肩立于"威扬号"的艉楼,望着眼前渐次展开的浩荡江面。原广州舰队管带,现在澳洲舰队参谋周子谦踏着湿滑的甲板走来,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舆图。
"两位请看。"周子谦展开舆图,指尖点在长江入海口的位置,"自此处溯江而上,首当其冲松江府下辖的普通县城,但现在已显露出商埠气象。据县城册籍记载,每年经此周转的南北货物不下百万两。"
李大虎凑近细看,见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市镇名称。周子谦继续道:"再往西行约三百里,便是镇江府。此地乃漕运咽喉,嘉庆十七年仅漕粮一项便达四百万石,若折算银两......"他掐指估算,"约值白银二百万两上下。"
雨势渐密,周子谦将舆图稍稍举起。李珠江注意到图上长江沿岸星罗棋布的城镇:"那南京呢?"
"金陵乃六朝古都。"周子谦的声音里带着敬畏,"嘉庆二十二年,江宁织造局上缴内务府的云锦缎疋,单是官价便值四十万两。若加上私商往来,仅南京一地通过长江流转的货物,年值当在千万两之数。"他顿了顿,"更不必说上游的汉口,那是真正的九省通衢。"
李大虎忽然想起什么:"那重庆......"
"川江险峻,但商旅不绝。"周子谦指着舆图上游标红的"重庆"二字,"据夔关档案记载,嘉庆十八年经重庆转运的川盐、蜀锦等物,仅关税一项便征得白银十五万两。而实际流通的货物价值,少说也有百万两规模。"
细雨拍打着江面,激起无数细小的水花。周子谦收起舆图时,李珠江注意到他袖口沾染的墨迹:"这些数字......"
"都是户部存档的实数。"周子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浑浊的江水,"诸位请想,这条大江每年输送的货物,单是漕运税银便足以养活十万精兵。而实际流转的财富......"他伸出五指,"怕是这个数都不止。"
李大虎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狼山轮廓,恍惚间似乎看见无数商船在雨幕中穿梭。周子谦的声音从雨声中传来:"待大军溯江而上,诸位便知这长江之水,实乃流淌的白银之水啊。"
江风摇动帆布雨伞,周子谦将一份新的舆图仔细展开,指节在"镇江"二字上轻轻叩了两下,震得几滴残雨从涂油的舆图图角滚落。"此浩瀚大江,这巍巍长江两岸的城池,养活了多少人口?"
周子谦从怀中取出一本边角磨损的册子,封皮上"嘉庆二十年户部清册"的字样依稀可辨。
"先说近处。"他翻开册页,指腹摩挲着泛黄的纸面,"镇江府治下,单是城内便有民户三万七千余,加上四乡,总计不下二十万人。这还只是嘉庆二十年的数目,如今怕是又添了不少。"
李大虎听得咋舌,想起老家那个不过三百余人的村子。周子谦却已转向下游:"往东八十里,便是苏州府。这座江南的天堂,城里城外拢共住着五十余万人。光是阊门外做生意的,就有十万之众。"
雨势渐小,江面上的水雾开始消散。周子谦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些:"再往西去,扬州府更了不得!嘉庆年间最盛时,仅盐商聚集的东关街一带,每日消耗的米粮就够五千壮汉吃饱。全府人口,约莫有一百二十万!"
李珠江注意到周子谦说起这些数字时,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老参谋翻过一页,指着"南京"二字道:"应天府就更不必说了。虽说不复大明朝当年盛况,但城里常住人口仍有百万之数。加上周边十二卫所的军户、各州县的百姓,整个应天巡抚辖区,少说养活着三百万生灵。"
"那上游呢?"李大虎忍不住问道。周子谦合上册子,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江阴炮台:"汉口镇,你们可听说过?嘉庆十八年湖广总督奏报,仅这一个镇子,就住了四十八万人!比许多府城还热闹。"
江风忽然转急,吹得舆图哗哗作响。周子谦不得不按住册子:"重庆府藏在群山之间,但靠着长江水运,城里也挤着二十来万人。更别说沿江那些大大小小的码头镇子......"
他忽然收声,望着浑浊的江水出神。李珠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无数细小的漩涡在船舷边打着转,就像长江流域星罗棋布的城镇村落。
"这些人口......"李大虎掰着手指计算,"加起来怕是有......"
"约莫两千万上下。"周子谦轻声接道,"这只是长江两岸方圆五百里内的数目。若是算上整个流域......"他摇摇头,没把话说完。
细雨再次飘落,打湿了册子边缘未及包浆的纸页。周子谦小心地将其收入怀中,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金山寺轮廓:"各位,这长江养活的人口,比西方许多国家举国之人还要多。"
周子谦原本是广州水师的文书,负责处理广州水师的账目和经营,后来又被调任到长江口舰队,他对于人口和钱粮天生敏锐。
雨停了,但甲板上的积水仍未退尽。李珠江蹲下身,指尖蘸着雨水在铁皮甲板上画出一道蜿蜒的曲线。"周参军,"他忽然抬头,"若要控扼长江,当先取何处?"
周子谦踱步到李珠江身旁,他俯身用手指沾水,"好问题。"他在大江入海口附近画一个圈,然后看向那道水痕,"从这里入海口溯江而上......"
手指尖端写下"松江府"三字:"首当其冲是吴淞口。"刀锋向西滑动,"此处江面骤窄,两岸炮台若得三百精兵把守,百门火炮封锁江面,纵使千军万马也难强攻。"
李大虎看见周子谦的指尖在铁板舆图上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次取镇江。"指尖在运河与长江交汇处打了个转,"京杭大运河在此入江,控住镇江,等于卡住南北漕运咽喉。当年三藩之乱时,就是先丢了镇江......"
"然后是应天。"周子谦的佩刀重重戳在"应天府"三个字上,震得纸屑微微颤动,"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处若得两万精兵,水陆并守......"他抬头环视甲板,"清兵南来之路,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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