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深夜,月光却像一层薄纱淌在草叶上,把整片谷地照得透亮。风从谷口溜进来,漫野的野草便顺着风向轻轻起伏,像一片流动的绿浪,波纹一层叠着一层往远处推。
偶尔有兔子竖着耳朵从巢穴里钻出来,或是小松鼠捧着蓬松的尾巴溜到溪边,有的低头喝两口水,有的在草丛里扒拉着找些吃食,细碎的响动混在风声里,反倒让这片夜色更显安宁。
彦阳沉浸在了这风景中,不知不觉地便出了神。
不知道这样过去了多久,随着风向的变化,一丝炭火燃烧的味道钻入了彦阳的鼻腔,随之而来的,就是肉类炙烤的味道。
这味道让彦阳从夜色的沉醉中回过神来。
这时他发现石头旁边的纳凯已经不见了,回头望去,刚刚的空地上,一棵老橡树下生起了一簇跳动的营火,而纳凯就坐在营火边。
营火旁,有一个小的铁架,上面像是兔子一类的小型动物,正被烤得滋啦冒油。
彦阳这时敲了敲自己的大腿,酸麻感已经完全消失了,便双手撑着身下的石头,一把跳了下来,站到了地面上,随后便朝着纳凯走去。
彦阳走到纳凯面前,围着营火坐下。
这时的纳凯从马鞍包里,取出了一个金属小罐子,打开后,将里面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了烤肉上,顿时那粉末被烤肉上的热油炸香,一股混合着草药和香料的独特味道钻入了彦阳的鼻子里。
撒好调味料后,纳凯收好金属小罐子后,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烤肉分出了一块,然后将烤肉用匕首插着,一并递给了彦阳。
彦阳此刻并不饿,但闻着这诱人的香气,忍不住还是接过匕首,轻嗅了一口烤肉的香味后,便一口将这块烤肉吃下。
嚼着烤肉时,彦阳那被邵红常年带着练厨艺练出的敏锐嗅觉和味觉,一下就辨出了调料里的门道——除了盐和些寻常香料,分明还有牛至的气息。
他倒觉得新鲜:用这味药材来调味,竟真调出了种独一份的香气。
随后将匕首递给纳凯,纳凯再次从烤架上切了一块,准备递给彦阳,但彦阳摆手拒绝:“我不用了,刚刚就是馋了,本身我并没有饿,我觉得这个味道很独特,是加了牛至吧。”
纳凯也不勉强,收回匕首,将那块肉送进嘴里,咀嚼着回答彦阳的问题:“是的,牛至,不仅仅是给肉调味,这也是一种药材,对身体有帮助。”
“嗯。”彦阳点了点头。
牛至这味药材,他从小就有印象——在岛上的时候,他总爱往孙锦书家跑,那时的锦书姐还是个梳着辫子的少女,跟着孙家爷爷学中医药,常常抱着厚厚的药典在院里背诵。
“牛至味辛、微苦、性凉,主治解表、理气、清暑、利湿……”
他在一旁玩泥巴、追蝴蝶时,这些字句就顺着风飘进耳朵里。
久而久之,竟也被动记了些,只是那些功效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至今也没弄明白。
心里盘算着,回头有机会,得试试在烧烤料里加把牛至。他转头扫了眼四周,问道:“咱们今晚就住这儿?安全吗?”
他从没在野外宿过营,一想到这林子里不光有小动物,保不齐还有野兽,心里便有些不放心。
而纳凯点了点头:“是的,就住这里,放心吧,我每次来往部落和镇子的时候,都会选择在这里宿营的,我等会会在周围撒下特制的药粉,蛇虫鼠蚁,包括郊狼这些家伙,都不会靠近的,自己放心休息就行了。”
“好的。”彦阳点头示意明白,随后坐着继续看着眼前的天空。
过了一会后,纳凯吃完了烤肉,随后带着烤架一起走向河边,而那两匹马也在河边喝水。
纳凯把烤架刷洗干净收妥,放回鲍勃先生的马鞍,又从两匹马的鞍具上各取下一卷东西,拎到营火旁搁在彦阳面前:“这是咱们今晚的铺盖,跟外面那些新式宿营装备不一样,还是老法子做的。”
彦阳伸手拿起离得近的那卷,解开上面的皮绳。
卷着的东西一展开,露出个长条形的包裹:外层是厚实的动物皮革,摸上去硬挺防潮;里层缝着多层柔软的皮毛,毛茸茸的透着暖意,显然是能钻进去裹住全身的物件。
他把这皮毛睡袋在地上铺开,长度刚够他蜷身躺下,倒比想象中轻便不少。
纳凯这时从马鞍包里摸出根金属管,拧开盖子,便绕着橡树和营火撒了圈粉末。
彦阳鼻尖立刻钻进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闻到这味道的他,猜到了这便是刚刚纳凯提过的防蛇虫鼠蚁及野兽的药粉。
虽然味道刺鼻,但彦阳心里并没有反感,反倒踏实了——动物的鼻子比人灵得多,连他都觉得呛,想来那些野兽绝不会往这边凑。
这么一想,悬着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
彦阳把睡袋挪到块平坦的地方,钻进去便仰面躺下,透过睡袋的缝隙望着天。
眼角余光里,纳凯做完外围防护,把自己的睡袋铺在橡树根旁。他没像彦阳这样全钻进去,只把下半身裹进睡袋,上半身斜斜靠在树干上,宽檐帽往脸上一扣,便没了动静。
彦阳没去打扰,只望着天上的星星慢慢眨眼睛。睡意像潮水似的漫上来,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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