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保定城郭巍峨的轮廓,在黑暗中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李园就在城中,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李寻欢静立于城外高岗,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城墙各处明哨暗卡,以及那些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诡异身影。
果然如谢颜所言,李园已成龙潭虎穴。官府、江湖、甚至西域势力,都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他自投罗网。
但他必须回去。
真相就在那里,等待揭晓。
三更时分,他动了。
身形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下高岗,借着夜色掩护,逼近城墙。
巡更的梆子声由远及近,一队守城兵士懒散走过。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李寻欢如鬼魅般掠上城头,足尖在垛口轻轻一点,已落入城内街巷阴影之中。
街道空旷,唯有风声呜咽。
他熟悉每一条巷道,每一处转角,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避开巡夜官兵,绕过几处明显埋伏的暗哨,他如一阵清风,拂向城东的李园。
越近李园,杀气越重。
暗处呼吸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至少有三十名高手,潜伏在李园四周,形成一道无形罗网。
但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四更天,人最疲惫,警惕最松懈之时。
他绕至李园西侧,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探出墙头。
儿时偷溜出府的秘径,如今成了回家的唯一通路。
他悄然攀上老树,如一片羽毛般落入院内。
园内寂静的可怕。
熟悉的亭台楼阁,在夜色中显得陌生而阴森。没有灯火,没有人声,甚至连虫鸣都听不见一丝。
但他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无数把刀在鞘中低吟。
他屏息凝神,借着花木假山掩护,向父亲的书房“墨韵斋”潜行。
越是接近,埋伏越多。书房四周,竟有十余道气息交错巡视,密不透风。
他默然伏在一处假山后,观察良久。
守卫配合默契,毫无破绽。硬闯必惊动所有人。
必须另寻他路。
他想起儿时与父亲捉迷藏,曾发现书房下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暗道,直通院外荷花池。
多年过去,不知暗道是否还在。
他悄然退后,绕至后院荷花池。
池水浑浊,残荷凋零。他悄然潜入水中,摸索池壁。果然,一处暗格仍在,虽已锈蚀,却未完全堵塞。
他运起内力,震开暗格,钻入暗道。
暗道狭窄潮湿,满是淤泥腐叶之气。他默然前行,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已是书房地下。
栅栏锈死,但他指尖运力,飞刀悄无声息地削断锈蚀铁条,钻出暗道。
眼前是一间狭小的地下密室,堆满杂物,正是书房地下无疑。
他默然上行,推开一道暗门,已置身书房屏风之后。
书房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陈设依旧,墨香犹存,仿佛主人昨日还在。
他不敢点燃灯火,借着窗外微光,迅速找到那幅《青萍山水图》。
画轴微尘,题跋诗句苍劲:“青萍一点江湖远,逝水千载恨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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