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土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李寻欢的掌心,紧紧攥着那枚飞熊腰带扣。金属的冰冷,透过皮肤,直刺入骨髓,更刺痛了他的心。
赵正出事了。
在这九重宫阙深处,在这天下戒备最森严的所在,他们的眼睛仿佛被蒙上了黑布,耳朵被塞入了棉絮。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踩在无边无际的迷雾里,不知深浅,不知方向,更不知下一步是否会踏入万丈深渊。
李慕白就站在他身旁,面色凝重得如同千年寒铁。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缓缓扫过石门外那条寂静得可怕的宫巷。巷子深邃,月光只能照亮一角,更多的部分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噬人的怪兽。
“血迹未干,”李慕白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这死寂中的什么东西,“人,或许还未远。”
他顿了顿,语气沉得能滴出水来:“但这,是诱饵。也必定是陷阱。”
话音未落,一抹红影已如鬼魅般飘出。是谢颜。
她的红裙在微弱的、不知从何处透来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于凝血的颜色。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落在门框旁。纤纤玉指在门框某处极其隐蔽的角落轻轻一拈,指尖便多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尘埃。她将指尖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那双平日里流转着万种风情的媚眼,此刻却寒芒乍现,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是‘千里蛇’的‘跗骨香’。”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慵懒,但这慵懒之下,是冰冷的杀机,“沾衣七日不散,专为追踪。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就被人像猎物一样盯上了。”
另一边,影十三默然靠墙而立。他臂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仍有血丝渗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存在,整个人就像已经融入了这片阴影,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唯有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林诗音下意识地向李寻欢靠近了一步。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深宫的诡谲、接连不断的追杀、还有赵正生死未卜的消息,都像无形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她终究不是江湖人,即便再坚强,面对这无孔不入的杀机,也难以完全抑制内心的恐惧。
一只温热而稳定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微颤的纤手。
是李寻欢。
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锐利地审视着门外,但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也让她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决断,只在刹那。
李慕白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这宫闱中所有的压抑都吸入肺中,再化为决绝的力量。
“寻欢,”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与诗音、十三,从左翼迂回,循着血迹,探查其尽头。我与谢姑娘从右翼潜行,设法引开可能存在的耳目。”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东北方向那更深的黑暗里。
“无论有无发现,一炷香后,于东北角那口废井处汇合。”
他的话语简洁,如同秋风吹落最后一片枯叶,不带丝毫犹豫。
没有多余的问答,没有迟疑的争论。
五人如同被同一根线牵引的鬼魅,瞬间分作两股,悄无声息地没入那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宫闱黑暗之中。
李寻欢一手紧握林诗音的手,另一只手的指尖,已扣住了一柄薄如柳叶的飞刀。影十三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紧随其后,短刺反握,目光如鹰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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