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昂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一根绷紧的弦,在101宿舍凝滞的空气中持续震颤。江辰缓缓放下手机,指尖冰凉的触感与掌心渗出的薄汗交织,映衬着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混乱与权衡。陆子昂的突然“投诚”,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彻底打乱了他刚刚试图与林夕构建的、脆弱的对话桥梁,却也带来了一个危险而诱人的可能性——一条可能直通“荆棘皇冠”核心的捷径。
合作?与那个一贯与他作对、行事乖张暴戾的陆子昂?这听起来荒谬绝伦。但陆子昂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匿名操纵、U盘备份、以及对“荆棘皇冠”的知情——却又像黑暗中摇曳的鬼火,指引着一个不容忽视的方向。那个幕后黑手,不仅算计了他和林夕,连陆子昂这枚桀骜不驯的棋子也一并纳入了局中。这意味着,对方的网,撒得比想象中更广,也更危险。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夕身上。她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那通石破天惊的电话与她毫无关系。但江辰敏锐地捕捉到,在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最底层,似乎也掠过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意外评估的神色?她在评估陆子昂这个变量的加入,会对局势产生何种影响。
“看来,你的‘观察’名单上,需要再加一个人了。”江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躁动后的沙哑,他试图将话题重新拉回他与林夕之间。
林夕微微偏头,灯光在她侧脸勾勒出清冷的线条。“或许,名单本身,就是被‘观察’的一部分。”她的回答依旧带着玄机,却无疑承认了陆子昂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棋局的一部分。“学长的决定是?”她将问题抛回给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询问一个与她无关的选择。
江辰看着她这副超然物外的姿态,一股无名的烦躁再次涌起。她总是这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而他自己则像个在迷宫中乱撞的困兽。他厌恶这种被动,更厌恶自己竟然真的在考虑与陆子昂合作的可能性。
“合作?凭什么?”江辰向前一步,逼视着林夕,试图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确认,“就凭他几句走投无路下的疯话?还是凭你……默认了他的价值?”他刻意将“你”字咬得很重。
林夕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承认。她只是轻轻抬起手,用指尖拂过摊开在桌面的《欧洲艺术史》的某一页插画——那幅描绘着中世纪骑士在迷雾森林中前行的油画。“在绝对的迷雾中,有时,最不可靠的指南针,也可能是唯一的方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关键在于,持镜的人,是否清楚自己的目的地,以及……愿意承担指向错误的风险。”
她在暗示。暗示陆子昂可能是指引,也可能是陷阱。而选择权,在他江辰自己手中。她不会给他答案,只会提供隐喻。
江辰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他讨厌这种打哑谜式的对话,但不得不承认,林夕的话击中了他内心的矛盾。他想知道真相,想揪出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的“存在”,这份渴望几乎压倒了对陆子昂的不信任和对规则的信奉。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不是来电,而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
江辰的心猛地一提!是陆子昂?!
他迅速解锁屏幕,点开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地理坐标,以及一句话:
【旧体育馆,地下泵房。一小时内。独自。过期不候。附带“礼物”。】
坐标精确到了旧体育馆那个早已废弃、连维修工都很少踏足的地下泵房!而“礼物”,无疑指的是U盘的备份!
陆子昂行动了!而且选择了这样一个偏僻、易于隐藏也易于设伏的地点!他在逼江辰立刻做出决断!
江辰抬起头,看向林夕,将手机屏幕转向她,声音低沉而紧绷:“他给出了地点和时限。”
林夕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坐标和信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闪过,像是在快速分析着地理位置的风险与可能性。片刻后,她重新看向江辰,语气平淡无波:“旧体育馆,地下泵房。信号屏蔽严重,结构复杂,通道单一。是一个……适合秘密会面,也适合瓮中捉鳖的地方。”
她在陈述事实,没有给出建议,但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江辰其中的风险。
江辰紧紧盯着她:“你希望我去吗?”
这是一个直白的、近乎摊牌的询问。他想知道,在林夕(或者说她背后的“存在”)的棋局里,他与陆子昂的接触,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需要被阻止的意外。
林夕与他对视着,沉默了足足有十秒。这十秒里,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finally,她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江辰捕捉到了!
她……希望他去!
为什么?是为了让他拿到U盘备份,获取关于“荆棘皇冠”的更多信息?是为了让陆子昂这个变量正式加入棋局,增加混乱与变数?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他江辰,或者针对陆子昂的,更深层次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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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已经无暇细想。陆子昂只给了一小时,他没有时间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压入肺腑深处。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而坚定,重新染上了那份属于学生会主席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不再看林夕,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手握上门把的瞬间,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来:
“如果我回不来,”
“那份关于‘荆棘皇冠’的报告,就在我办公室左手边第二个抽屉的暗格里。”
“或许……对你有用。”
说完,他拧动门把,拉开房门,身影迅速融入走廊的黑暗之中,脚步声渐行渐远。
101宿舍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林夕依旧坐在原地,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门口,久久未动。
江辰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始终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细微而持续的涟漪。
他……竟然将他掌握的、关于“荆棘皇冠”的关键线索,主动透露给了她?
这究竟是绝境下的托付,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与交易?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本《欧洲艺术史》的封面。
棋局,似乎正在以一种她未曾完全预料的方式,悄然转向。
而此刻,只身赴约的江辰,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刀刃之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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