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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虚实造访（第1页）

世研院分配给青零的这间休息室，隔音效果极佳，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午后的阳光经过特殊滤光玻璃的调和，变得柔和而温吞，懒洋洋地铺洒在浅灰色的金属地板上，映出窗棂模糊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混合气息——有能量仪器待机时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臭氧味，有青零常用的、带着雪松与冷泉调性的香氛残留下的清冽，更浓的，则是梦启身上那股属于年轻男性的、带着汗意与疲惫的活人气息，以及秋曦灵体自然散发出的、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星尘与初生火焰交织的独特味道。

梦启刚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拉锯战”。秋曦对全息广告里一种会不断变换颜色、发出叮咚脆响的虚拟糖果产生了执着的兴趣，梦启费尽口舌，连哄带骗，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右眼蓝色瞳孔的安抚性幻术，才勉强让她相信那“糖果”只是光影把戏，并不能真的吃，并且成功用一个结构简单、但内部流光溢彩的能量魔方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此刻，她终于安静下来，蜷缩在沙发宽大的一角，白皙的手指笨拙却专注地摆弄着那个魔方，黑红色如暗夜岩浆般的长发披散着，几乎将她大半个身子笼罩。梦启则像打了一场硬仗的残兵，瘫倒在旁边的扶手椅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带“娃”的艰辛，远超他以往任何一次修炼或战斗。

就在他眼皮沉重，几乎要坠入短暂梦乡的边缘，休息室那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把手和缝隙的合金门，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

没有预兆性的能量涟漪，没有机械运转的细微噪音，甚至没有空气被搅动的风声。那扇门就如同本就是虚幻的影子，此刻自然淡去，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一个身影静立于门口。

他身形颀长挺拔，并未刻意站直，却自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穿着一件样式极其简洁的白色长袍，并非世研院常见的制服，料子看起来异常柔软，却纤尘不染，袍角连一丝褶皱都无，仿佛时间在他周身流动得格外缓慢。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是一种纯净到近乎剔透的白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却并非死板，反而有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光泽。而在这头耀眼白发的映衬下，是他那张看不出具体年纪的面容，五官轮廓深刻却不显凌厉，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白皙，下颌线条利落。

但真正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那双眼睛。

异色瞳。

左眼是一种极其深邃、近乎暗沉的赤红色，如同凝结了万载岁月的血玉，内里仿佛有岩浆在缓慢流淌，沉淀着无法估量的智慧、沧桑以及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当这双眼睛注视你时，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最隐秘的角落。

而右眼，则是一种清澈到令人心颤的湛蓝色，像是最纯净的高空冰晶，又像是蕴藏着整片星海的宇宙深空。这蓝色并非冰冷的死寂，而是蕴含着一种洞悉万物规则、掌控秩序般的绝对理性与力量。

这双重瞳嵌在同一张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违和，反而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平衡与神秘。他是虚实（也可以称为未来的场启），神监察者、永恒的传奇，也是梦启亦师亦友的长辈。

梦启在门开的瞬间就惊醒了，或者说，是被一种无形降临的、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场”所惊醒。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身，动作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踉跄。当看清来人是虚实时，他脸上瞬间闪过惊讶、紧张，以及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如同迷途幼兽见到可靠成兽般的依赖。他甚至忘了平日里的敬语，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虚实！”

这一声直呼其名，将他内心的复杂情绪暴露无遗。

虚实的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般，平静地掠过梦启略显凌乱的红蓝短发，扫过他眼下的淡淡青黑，停留在他因疲惫而微微垮塌的肩膀上。那目光没有评判，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最终，这双异瞳越过了梦启，落在了沙发角落那个闻声抬起头的少女身上。

秋曦感觉到了陌生的、强大的气息侵入这片她视为“安全领地”的空间。她纯净的赤红眼眸中本能地升起警惕，像林间小鹿听到了掠食者的脚步声。她放下手中的能量魔方，身体微微绷紧，下意识地就要朝着梦启身边靠拢，寻求那个她唯一认定的庇护所。

然而，就在她念头刚起，身体将动未动的那个刹那——

虚实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他那只湛蓝色的右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如同宇宙星云般的光点流转了一下。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没有能量冲击的波纹。

但梦启却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休息室内的“规则”，在那一瞬间被改写了。空气仿佛变成了致密的水晶，光线似乎被无形的手捋直，不再散射。一种绝对的、超越理解的禁锢之力，无声无息地降临，精准无比地笼罩了秋曦周身尺许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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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曦的身体骤然僵住。她前倾的姿态凝固了，伸向梦启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梦启的衣角只有寸许，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她脸上那丝警惕的神色也定格了，赤红的眼眸依旧睁着，但里面的神采仿佛被冻结，只剩下空洞的倒影。她成了一尊完美无瑕、却失去了所有生机的玉雕，被封印在了一片无形的、绝对静止的时空琥珀之中。唯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感知的生命气息，证明着她并非真正的死物。在她瞳孔的最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属于她本源意识的光点在疯狂闪烁、冲撞，却如同扑火的飞蛾，无法撼动那蓝眸凝视下所制定的绝对法则分毫。

梦启被这突如其来、超越他理解范畴的一幕惊得心脏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前冲了半步，声音带着惊惶：“虚实！她……！”

“无碍。”虚实的声音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深潭之水，轻易抚平了梦启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仅是令其暂歇。有些话语，此刻的她，不宜听闻。”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埃。但这种举重若轻、言出法随般的绝对掌控力，却让梦启后背悄然渗出一层冷汗。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与眼前这位存在之间的差距，是维度上的，是规则层面的。对方甚至不需要动用所谓“力量”，只是一个念头，便能改写局部现实的运行方式。

梦启从虚实语气就能听出来，他这次很认真地在和自己谈话。

虚实缓步走入室内，他的脚步落在金属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白袍的下摆纹丝不动。他在梦启面前约三步远处停下，那双异色瞳重新聚焦在梦启身上，仿佛能穿透他疲惫的皮囊，看到他灵魂深处翻涌的焦虑、无奈和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责任感。

“几日未见，你清减了些。”虚实的话语直接穿透一切寒暄，直指核心。

梦启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依旧酸胀的手臂：“还……还好。就是，有点‘耗费心神’。”他的目光忍不住瞟向被凝固的秋曦，语气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饱经摧残的实感。

“炫炎此行，用意深远，然则予你的担子，亦是不轻。”虚实直接点破，他并未落座，只是静静伫立，身形在白袍衬托下愈发显得高远，“照料一个灵识初萌、力量却如潮汐般起伏不定的存在，非是易事。尤甚者，她乃是‘秋曦’。”

“我明白……”梦启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有些磨损的靴尖上，“就是……她有时候太过……黏人。而且，往事皆空，纯净如同初雪，我……我生怕言行有失，伤了她，或者……”他顿了顿，脸颊微热，没好意思说出“或者让她这黏人劲儿变本加厉”这句话。

“白纸之上，亦有底色。”虚实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能安抚躁动的灵魂，“秋曦的底色，是骄傲，是不羁，是嬉笑怒骂之下的铮铮铁骨。此刻的依赖，是灵体重塑后的雏鸟本能，亦是炫炎刻意强化你与她之间因果纽带的体现。然，此非其本性，亦非恒常之态。”

梦启抬起头，眼中混杂着困惑与一丝微弱的希望：“那……她何时方能恢复？恢复之后，可还会记得眼下种种？”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纠结。他渴望那个完整的、能与他斗嘴、并肩的秋曦归来，却又隐隐恐惧会失去眼前这个虽然麻烦透顶、却将他视为整个世界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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