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驿馆的陋室,在夜雨初歇后,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宁静。潮湿的霉味与泥土的腥气混杂,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一道惨白的月光,费力地挤过破旧的窗棂,恰好投在房梁之下,映照出那条微微晃动的白绫,以及绫圈中,长孙无忌已然僵直的身影。
他的头颅低垂,面容在清冷的月辉下显得异常安详,甚至带着一种解脱后的平静。所有的权势、算计、荣辱与不甘,都随着生命的消逝,凝固在这具逐渐冰冷的躯壳里。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时间的河流仿佛在他眼前奔腾倒流。
他看见了七岁时的自己,紧紧牵着妹妹长孙氏(未来的文德皇后)冰凉的小手,在战乱与家族倾颓的阴影下,步履蹒跚地走向渤海高士廉的舅父家寻求庇护。那时的天空,似乎总是灰蒙蒙的,前路未卜,唯有兄妹相依为命的温暖,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画面骤然切换,金戈铁马,杀气盈野。那是武德九年的玄武门前,他正当年少,意气风发,为秦王李世民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眼神锐利如鹰隼,那是攫取最高权力的豪赌,也是开启一个时代,奠定自身不世功业的起点。
紧接着,是李治登基大典的盛况。年幼的外甥身着繁复的衮服,坐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彷徨与依赖,望向御阶之下,自己这个舅舅兼顾命大臣。那一刻,他心中充盈着的是辅佐幼主、匡扶社稷的使命感,以及……大权在握,俯瞰朝野的满足。
往昔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流转,最终定格在不久前,那份宣布他“削爵流放”的诏书上,那冰冷的朱批,仿佛是他一生功过最残酷的判词。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一道灵光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执迷与困惑。
他一生追逐、紧握的权力,原来并非坚不可摧的磐石,而是指间流沙。越是紧握,流失得越快,最终徒留一片空虚。他曾以为凭借律法、权谋可以构筑永恒,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这巨大漩涡的一部分,被其规则与反噬之力无情裹挟。
而那冥冥之中,仿佛真的存在一个冰冷而公正的环——因果之环。它无声运转,吞噬着欲望与野心催生的一切,无论是他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昔日他构陷李恪,以律法为刃;今日他便因构陷而亡,死于自身所铸的律法框架之下。昔日他冷眼旁观他人被权力绞杀;今日他便亲身品尝这绞索的滋味。
这,便是轮回。这,便是报应。
绫帛彻底勒断了最后的生机。他的身体停止了微弱的晃动,如同一个破碎的傀儡,悬挂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窗外,乌云散尽,一轮冷月高悬,清辉遍洒人间,无情亦无私地照亮了黔州山野间那座刚刚堆起、简陋得近乎凄凉的新坟。泥土尚新,散发着雨后的湿润气息,墓碑上空空如也,连一个名字都未曾镌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长安城的朱雀门楼之上,守夜的兵士呵着白气,例行公事地巡弋着。他们并未察觉,城头那面象征着帝国威仪的旌旗,在同样清冷的月光下,其飘展的幅度与方向,似乎与以往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不同。
旧的权威已然崩塌,新的秩序正在无声中悄然确立。冷月荒冢,寂寂无言,唯有历史的尘埃,在月光下缓缓飘落,覆盖住曾经的辉煌与罪孽,等待着下一轮因果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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