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远摆了棋局,独自对弈,在建章宫的每一日,他都能在棋、书、琴中消磨时间。
他不擅作画,太傅曾委婉说他斧凿过重,拟态无神,他也就不执着于丹青。
太监来回禀说女帝圣驾已至,他不慌不忙落了子,才出门去迎沈握瑜。
他很快注意到,女帝身后的侍女提着一盏金鱼灯,那简朴的灯在华丽繁复的宫灯中显得很扎眼。
“念之,你提着灯,与朕一同去太液池看游鱼。”沈握瑜说话的语气很柔和。
沈文远猜测女帝又想了什么法子磋磨他。
别无选择,他从女帝侍女手中接过金鱼灯,细看才发现这灯扎得有些粗糙,不像是出自匠人之手。
深秋的夜晚总是带着几分寒气,空气中匍匐着湿意,他取了凤羽裘大氅替沈握瑜披上,尔后提灯跟在她身后。
清冷的月光恣肆流泻,淌在沈握瑜身上,在她面庞上漾开轻柔的银光,如同月光倾覆在温润清透的羊脂玉上。
沈文远想心如止水,不想看她,却挪不开眼。
“陛下,游鱼恐怕潜沉在水中,不得观。”
“无妨,朕与念之十数年未曾夜游了,看看月亮也是好的。”
“能与陛下同游,是臣的荣幸。”
沈握瑜说话的神情恰似年少时,沈文远却不知怎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寒意。
他第一次理解了太傅的话,丹青拟态无神,琴音全无神绪!
这样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他说不清楚。
明明是尘封已久的记忆,想起昔年的沈瑜,却如同刀凿斧刻那般清晰。
“念之,你从前是最明白朕的,可知朕幼时为何偏爱些小玩意?”
沈文远抬头看明月,朦朦胧胧的微光,上弦月弯弯的,不似那年中秋夜游那般圆满,清辉落处,衣袂间也带了些寒气。
他说:“陛下,是叶公好龙,亦是尾生抱柱。”
倘若沈瑜还在,恐怕早已心领神会。可沈握瑜不明白,在她看来,叶公好龙和尾生抱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词,不该放在一起。
“念之此话何解?”
“陛下,熙宁十二年,臣在漳州为官,亲事过农耕,也算晓得各中艰辛。”
沈文远宕开一笔,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说起昔年自请外放做地方官的往事。
当年先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僭越的长兄,英国公胆战心惊,为避锋芒,选择辞官隐退,只在朝中挂了个虚爵,蛰伏以待。
沈文远明白父亲的顾虑,自请外放去了远离权力核心的漳州。
漳州此地荒凉,离帝都十万八千里,群山环绕,林间瘴气含毒,适宜耕作的良田少,故而十分贫困,仍有买卖奴隶的恶习。
他那时还未及冠,吃了不少苦头。英国公倒把此行看作“筑心之局”,若能在地方吃得了苦,有所建树才是沈家好儿郎,否则便不值得煞费苦心栽培。
“朕自然是记得,念之当时呈递给先皇的折子,朕亦是瞧过的。”
她知道沈瑜的这部分记忆,沈瑜登基后,特意命人将沈文远呈递给先帝的奏折找出来,一封封看过。
那些奏折封封恳切,谁人看了不说沈文远是荩臣是忠良?
沈文远到了漳州,解放奴隶,兴修水利,兴办学堂,整治贪官污吏,三年时间让漳州易貌。
在他离开漳州后,当地百姓念其恩德,还修了生祠供奉。
三年之后,先帝崩逝,举国哀悼,是为国丧,按大苍律例,侄子亦要替姑母披麻戴孝。
沈文远借势回了长安,自请替先帝守陵寝一年,又博得了纯孝之名。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念及往事,沈握瑜眸色又暗了几分,她向来看得清权力斗争,沈文远父子打的是什么算盘,当然一清二楚。
“念之在漳州,倒做出了不少政绩,可惜未能持之以恒。”
沈文远若是一辈子待在漳州,她或许也不会被传送到此地。
他不疾不徐地道:“陛下,臣自知不是忠良之臣,贪图长安的繁华,漳州三年,倒叫臣绝了叶公好龙之心。寻常百姓造些小玩意儿,倒不为玩赏,不过是生计罢了,一年到头,巴望着好天时,也不过只是图个果腹。”
沈握瑜听他这番话,自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沈瑜长于宫中,虽听先帝与太傅讲过民间疾苦,可学的是治国谋略,事关整个大苍,一兵一卒,一人一户,哪又能细细计量,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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