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喜垂下头,对着渐渐积起的水洼喃喃:“偷盗是不光彩的……”
雨势更猛了,哗哗倾泻而下,像是要替他洗去什么,又像是在一遍遍地追问:你到底在慌什么?
他宁愿自己当真只是偷了那个竹编药篓。
毕竟,偷盗的罪名,总比心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来得踏实。
雨声滴滴答答,敲着他的心门,非要他把那个滚烫的秘密,好好守着,再好好记着.
雨一直没停。
就这么不知疲倦地下着,下着。
直到次日黄昏,天还是阴雨绵绵。
石灰剥落的庙墙,裸露着里头发黑的青砖,苔藓在墙根儿疯长,绿得发腻。破庙的屋顶漏了几处,却还能遮雨,只是最当间儿漏得厉害,雨水浇在神案上那尊破神像的脸上。
地上倒还算干爽,大抵是工匠当初特意垫高了地基,这才让地面不易积水。
丁喜垂着眼,指腹一遍遍抚过那只【竹编药篓】。这宝贝到了他手里,不见半分神异,瞧着黑黢黢的,篾条倒被盘磨得光润,终究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旧物件。
最耐人寻味的是尤明姜的态度。
这宝贝都丢了一整晚了,她竟也不心焦。
“这雨下了一整晚,没完没了。”马真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挪到火堆边。
方才那一阵高热大汗,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这工夫烧虽退了,却只觉得浑身只剩一股由内而外的虚冷。
这正是疟疾间歇期最熬人的地方。
他饿瘫在火堆边上,伸手摸着瘪肚子,对着空荡荡的破庙龇牙咧嘴:“失算了。早知道这瘟天漏雨,龟孙才离开杏花村!”
“这鬼天气,别说野兔,连根鸟毛都没有。老子腿都迈不动了,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听出小马话里的怨气,丁喜不但不恼,反而伸手拍了拍那只【竹编药篓】,笑眯眯道:“小马,你知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宝贝?”
“宝贝?我看是破烂儿还差不多。”
马真昏昏沉沉地握着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火堆,溅起的火星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乱跳.
丁喜这人对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在吃食上,他是有鱼吃鱼,没鱼捞虾。
在前程上,他从来没存什么封侯拜将的心思,所以去做了强盗。
可偏偏连这强盗,他也做得不甚像样儿。
既无好衣衫,终年穿不上一身锦衣华袍;也无甚排场,浑不似那些绿林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更无甚名号,比不得“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楚留香。
他整个就是一散财童子,钱花出去了,自己都不知道花在了哪里。
他总在笑,仿佛天地间没什么值得皱眉头的事,可笑归笑,他心里却比谁都透亮。偶尔冒出个主意,连那些老江湖也要怔一怔,拍腿笑骂:“好你个丁喜,真他喵的是个天才!”.
马真的性子,和丁喜全然两样。他生来不会说软和话,一对拳头硬,脾气比拳头更硬。江湖上能让他低头的人不多,丁喜算一个,也只有丁喜治得了他那点火就着的倔脾气。
马真自然也是个强盗,却另有一套自己的规矩:第一,不与欺压良善者为伍;第二,不坐视无辜者遭难。
这两条规矩,是他立身的铁则。如果要教他破例,倒不如直接取他性命来得痛快.
丁喜瞧着马真心浮气躁的模样,忍俊不禁。他语气轻飘飘的,话却说得像根羽毛似的挠得人心发痒:“那你猜猜,我为什么非要带你出来不可?”
马真把树枝往火堆里一丢,溅起一蓬凌乱的火星,强打精神,没好气地说:“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一阵眩晕袭来,他下意识闭了闭眼。
心里不是没有怨的。大哥明明说好去劫镖行那帮狗腿子押送的红货,好请名医张简斋来治他和红杏花的病。谁知折腾半天,只带回个黑黢黢不起眼的小药篓。
哪怕是一袋干粮、一块牛肉、一壶烧酒呢?他们也不至于在这破庙里饿着肚子干熬。
可马真终究最听丁喜的话。
大哥的脑袋比他灵光得多。不然江湖上怎么人人都说他是“聪明的丁喜”?
大哥就是大哥,大哥让做什么,马真就做什么。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丁喜,从不迟疑。
“既然要治病,总得先让大夫见见病人,对不对?”丁喜继续逗他。
马真眼睛一亮,兴奋道:“大哥,你真请到张简斋了?”
丁喜却摇头:“不是他。”
马真神色黯了黯,又很快自己缓了过来,点头道:“是……张简斋也不是随便请得动的。有大夫就成。那位大夫……什么样?”要是个年迈走不动的老郎中,他们还得设法上门去。
不料,丁喜微微一笑:“我给你请的,是黑木崖堂长老的御用大夫。”
马真原本松松垮垮地坐着,一听这话,手里的树枝一抖,掉进了火堆。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得声音发颤:“平……平一指?”
江湖谁人不知“杀人名医”平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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