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尤明姜的那夜,也下着滂沱大雨。
他在崖州的榆林港,抗击沿海登岸的番寇,身中数箭,最终被那人派来保护他的几个暗卫,强行抬去附近的医馆里救治。
好几个大夫都说他活不成了。
他伤口溃痛,反复高烧,浑浑噩噩,偶有意识清明的时刻,只觉得不活也罢。
恰好尤明姜路过了这儿。
听说他的事迹,不眠不休地抢救他,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一边给他喂药,一边笑眯眯地说:“小英雄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丢!你可要好好惜命。等你好了,我脸上也增光嘛。”
尤明姜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铃医。
她长得像个猫。
脸盘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可只要一笑起来,眼睛就会弯成月牙。
满头梳着辫发,耳垂挂着婴儿拳头大的银环,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上衣是斜襟短衫,下裙是靛蓝黎锦及膝筒裙,脚上穿的是草鞋。
她的脚步也轻得像猫。
不是那种娇憨的幼猫,也不是温顺的家猫,而是专擅蛰伏在灌丛里的猎手豹猫。
她总是背着只黑皴皴的竹编药篓。
药篓里总有喝不完的一罐豆腐汤。
总是救着一个又一个的路倒儿。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指腹有薄茧,既炮制得了药材,也舞得动长枪。
他仰着脸,呆呆地望着她。
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在闪闪发光。
那一年,在崖州岸边的岩石上,他眼神笃定,对她说:“我发誓,有生之年必要尽除贪蠹贼寇,澄清寰宇,还人间一个朗朗清平。明姜,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道,好不好?”
尤明姜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伸出手,小指微微勾起:
“……好!这条路很难走,可你不是踽踽独行,更不是孤身涉险!我发誓,我愿意和你共感痛苦,绝不让你独自背负所有。”
他勾住她的手指:“谁违背誓言,必受万针攒心之苦!”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个年轻人俯瞰着澎湃的大海,满腔的热血同样澎湃.
可惜好景不长。
次年夏天,为阻断番寇登岸补给,他不顾百姓哀求,下令将往来船只一律击沉,连带着强迫渔民内迁,不从者斩;又将沿海三十里所有渔村码头,尽数泼洒桐油,火攻之下,海岸化作焦土废墟,黑烟蔽日持续半月。
那一夜,帐外暴雨如注。
帐帘被猛地掀开,尤明姜浑身滴着水,硬生生地闯了进来。
“你答应过不伤百姓——”
“……码头、渔船、民居被烧毁,那些世世代代靠海为生的百姓何其无辜?他们的妻儿老小被迫离乡,甚至有人因不愿舍弃家园而丧命,这就是你所谓的【改变这个世道】?!”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焦土之策虽狠,却立竿见影。番寇半月内再未露面,沿岸州县已得安宁。待到事态平息,再给些钱粮安抚流民,不过是小事!这些年沿海百姓与海盗暗中勾结、私贩禁物之事还少吗?我这般整治,正是要肃清内患!”
“仅凭臆测就定罪?”尤明姜冷笑道,“渔民生于斯长于斯,比任何人都痛恨番寇和海盗!你把沿岸变成了焦土,番寇或许暂时退去,可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届时起了饥荒,饿殍遍地,瘟疫横行,你就能保证番寇不会卷土重来?”
他厉声打断她:“你根本不懂!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局!牺牲区区百余人,却能保一州平安……”
尤明姜忽然笑了。
“医者眼里,人命不分贵贱。可你呢?”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又伸手指向他的,“你这里装的,到底是天下苍生,还是你自己的野心?”
寒光倏然闪过。
冰冷的剑锋,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他持剑的手轻颤,眼底翻涌着暴怒与痛色:“尤明姜,你当真觉得,我不舍得杀你?”
尤明姜没有动。
她望着他,眼底的火光渐渐熄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咬牙切齿的恨意,甚至连最后一丝悲凉都消散了。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似的,连愤怒都成了奢侈。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轻轻摇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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