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可以多说一句“那些人作恶多端,鱼肉百姓,我不过是为民除害”,可她偏偏不说,挑衅似地等着冷血的说法。
冷血长吸了一口气,略一沉吟道:“我信你定有缘由,只是惊怖大将军那边棘手……”
果然。
尤明姜撇撇嘴,不等他把话说完,背着蓉嫂与他擦肩而过。
冷血道:“你去哪里?”
尤明姜不应。
冷血握紧了拳头,转身跟上她,“你要去老庙?”
尤明姜不理会他。
冷血抿了抿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再次追问道:“你要去老庙?”
尤明姜笑了起来,笑容却未达眼底,语气满是疏远:“我和你很熟吗?”
言外之意是关你屁事.
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是春日里新发的嫩柳,青涩又蓬勃。冷血心底的情愫就像种子,遇点雨露,就疯长起来。
可她这一句话,却好似一把寒彻骨髓的冰刀,直直刺进他心窝。
冷血只觉一颗心坠入了冰窖,一点点、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不熟吗?难道,竟算不得朋友吗?”
尤明姜反问道:“老鼠和猫会是朋友吗?”说完,她绕过呆若木鸡的冷血,稳稳地背着蓉嫂,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徒留冷血僵立在原地。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个官差吗?
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冷血追了上去,双臂展开,拦住了尤明姜。“那么,”他凝视着尤明姜的眼睛,“你是觉得全天下的官差都是坏人了?”
孰料,尤明姜却否认道:“并没有。”
她神色平静,将蓉嫂往背上又托高了些,“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身为黑木崖执法大长老,尤明姜领命在危城建立一个分舵。
在她眼中,冷血就是个愣头青。
跟个没被世道磋磨过的孩子似的。
瞧他那副热血上头的样子,多半也是个被规矩捆住了手脚的普通官差罢了。
一山不容二虎。
单是一个不安分的平定州,官府已然焦头烂额,哪儿能容忍日月神教在这危城开疆拓土,壮大分舵。
要是扳倒了惊怖大将军,又来个声名狼藉的魔教,那惊怖大将军岂不是白倒了?
况且,她哪儿有耐心,听冷血说教?
真要听到“即便如何如何,你也不能草菅人命,要按照法度来做事”这番话,她只会觉得冷血碍眼,挡了自己的路。
可她不想伤害他。
真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她宁愿自己受些委屈
尤明姜也不是突然就心软了。
初见那一晚,她从船上跳走,也是不想添这种麻烦。
她有时候也在想,要是冷血也是个天生反骨的脾性,那该多好。
就可以联手对付惊怖大将军这种盖世魔王,到时候里应外合,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可惜,终究没有“如果”二字。
她曾对冷血讲过李寄斩蛇的故事,已经暗示了她对付惊怖大将军的方法:
除了诱人的糍粑,还需咬人的狗、杀人的剑。
她本想利用冷血,将他当成咬人的狗、杀人的剑,把这个送上门来的官差利用到极致。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变着花样支使他,还故意灌酒套他的话……
可他从头到尾,一句怨言都没有。
这世上能做到冷血这种地步的官差,实在是寥寥无几。
越是和他相处,就越像是在照镜子,照出来的是曾经的自己。
他纯粹又热血,是打心底里的善良。
尤明姜与他相处的时日里,点点滴滴都能感受到他的好。
这份好,让她无法忽视,也不忍辜负。
尤明姜不忍心再利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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