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吃过人肉了。
始终无法摆脱狗链的桎梏,这条猛犬掉头就扑向影子将军沙岗。
沙岗见状,那只穿着乌皮六缝靴的大脚,狠狠地蹬在了猛犬的肚子上。
那条猛犬被踹得狂吠,见沙岗又往前逼近一步,它惊恐地呜咽着,可沙岗还是照着那条猛犬狠踹了好几脚。
那条猛犬呜咽着,夹着尾巴,狗嘴边挂着血丝,紧紧地贴到墙根儿底下。
沙岗啐了口唾沫,狠狠拽了下狗链子,骂骂咧咧道:
“呸,吃孟怒安的肉吃出甜头了?还敢冲老子龇牙!再有下次,老子把你片成肉丝,去喂你那窝狗崽子!”
他骂得正起劲儿,忽然听到一声冷喝:“沙岗。”
影子将军沙岗转过身,却见是萧剑僧着甲骑在马上,皱着眉头望着他。
“呦,这不是大将军身边的红人萧兄弟么?”
见沙岗阴阳怪气的,萧剑僧轻嗤一声:“东施效颦。”
“你——”简短的四个字,却让沙岗顿时变了脸色,恨得咬牙切齿.
这句话戳中了影子将军沙岗的肺管子。
谁不知道沙岗最羡妒的人就是于春童。
他和于春童同龄,同年效命于惊怖大将军。可无论是容貌言行,还是智谋心机,沙岗都远不如于春童。
就连在大将军跟前,于春童也比自己更懂得拿捏分寸,更受宠信。
就这样,擅长阴谋诡计的蔷薇将军,倒比自己这个隐秘行事的影子将军,还要像一道暗处的影子。
一听说于春童被卷进了这件案子,颇有些个叛逃的嫌疑,沙岗立刻率一队人马,赶来案发现场。
无非是抱着落井下石的念头,想坐实于春童的罪名,好教人彻底翻不了身。
按理,被于春童盯梢的萧剑僧应该比沙岗还要落井下石才对,而不该去嘲讽与自己“同仇敌忾”的沙岗。只因在惊怖大将军麾下,众副将、谋士之间互相牵制、彼此掣肘,整日里内斗不休,一个靶子倒下了,立马掉头对准另一个。
因此,见萧剑僧在这种时候来嘲讽自己,沙岗也不觉得奇怪。
敌人的敌人也未必是自己的朋友。
沙岗只当是惊怖大将军身边的这位新贵,终于落下凡泥,不愿再做高高在上的云间月了,也用起了他小寒神往日里最不屑的手段。
没想到啊没想到,萧剑僧竟然把自己作为了假想敌。
沙岗烦躁的同时,又不由暗自得意。
萧剑僧冷眼望着他,将他的丑态一览无余,心里对凌落石的最后一丝情分也彻底湮灭。蛊虫固然恶心,养蛊的人也肮脏至极。
他冷冷道:“大将军有令!”
“……是。”沙岗立刻抱拳行礼。
“命影子将军沙岗,即刻协同萧剑僧,前往老渠镇征收今春赋税。”萧剑僧似笑非笑道,“至于蔷薇将军叛逃……大将军亲口说,此案已经移交给了府尹厉选胜和都监张判来处理,不必影子将军费心了……请吧!”
沙岗按捺着满腔怒火,使劲儿磨了磨牙,死死瞪着萧剑僧,一字一顿道:
“沙岗领命。”
老渠镇。
“老丈是说,危城一带开春也要交田赋?可是,这地头还没开始插秧呢,怎么就收田赋了呀?即便要收,不该是夏秋再收么?”
尤明姜坐在桌边,捧着一碗热茶,一边轻吹着抿了两口,一边询问老丈。
“嗐,除了这两成的农田正赋,还有什么支移、折变钱,还有几百文的身丁税,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杂税……”
老丈话锋一转,询问俩人:“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尤明姜点了点头:“我们从北方来的。”
老丈说道:“唉,普通农田都要交一斗的赋税,像危城这地儿富庶,所谓的农田肥沃,说是什么上等好田的,赋税就更重了。”
“赋税这样重,百姓岂不是要卖儿鬻女,倾家荡产?”尤明姜沉声道。
说到卖儿鬻女,倾家荡产,老丈自个儿有女儿,可能是联想到了猫猫,不由红了眼眶。
“可不是么!有些庄户人家还要交年*岁租课。”老丈撇了撇嘴,用手指头掐了个数字,晃了晃道,“大将军,哼,年岁租课收了十万多石!”
这老丈是老渠镇镇长,名唤老瘦。
他性子爽朗,不是那种拘谨胆小的性子,又急公好义,最喜欢结交好功夫、好模样、好心眼的人才。
见两人高鼻靓相的,说话还相当甜乎儿,一口一个“老丈”地叫着,想起家中年岁相仿的小女儿猫猫,忙不迭地请两位到家中做客。
路小佳给了老瘦一锭银子,老瘦不肯收,给俩人各取了身干净衣裳换上,又烧一壶热茶来招待二人。
尤明姜本不想多作叨扰,奈何趟完了护城河,浑身湿漉漉的,不太像样儿;老丈这一番盛情难却,就一边喝茶,一边唠嗑。
“十万石?”尤明姜睁圆了眼睛,想象不出这得是坐拥多少农田。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听闻凌落石坐拥田庄十所,良田三十万亩。”路小佳换上了农家短打,将无鞘剑别在自己的腰间,走过来淡淡补充,“那些被屠了的村落,农田尽数沦为了他的囊中之物,成了他的私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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