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之间的氛围像凝固的蜜糖,用筷子挑起来也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药研藤四郎和五虎退深深地弯着腰,将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如同一份沉重到足以压垮他们的祭品,虔诚地呈现在了小乌面前。
“请您……救救我们的兄长,一期一振。”
小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廊下的微风吹拂着她黑色的发丝和耳羽,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明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我……”她张了张口,干涩的喉咙里只能挤出一个无力的音节。
但真正面对请求时,她还是有些难以应付。
“求求您了!”五虎退猛地抬起头,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哀求与破碎的希冀。
她怀里的老虎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齐齐发出低低的、悲戚的呜咽声,用它们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小乌。
“一期哥他……他快要不行了……如果您不救他,他会……会碎掉的……”
短刀的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小乌的心上。
她最看不得小孩子哭了。
将趴在自己手臂上的老虎举到足以遮住自己脸颊的程度。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么多日的试探,你们不早就已经盯上我了吗。我说的对吗,药研?”
旁边的药研藤四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直起了身。
他那双紫色的眼眸,隔着沾染了污迹的镜片,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平静之下,是早已见底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们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唐突,也十分冒昧。”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们没有东西可以作为报酬。如今的粟田口,一无所有。”
“但是,只要您愿意伸出援手,从今往后,我们所有粟田口短刀的性命,都任您差遣。”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小乌的心狠狠一颤。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几乎是将整个刀派的尊严都踩在脚下祈求她的少年,忽然觉得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到,即使是付丧神,这个已经算是脱离此间的“神”,化为了人形,也逃不过“感情”的束缚。
或者说他们是心甘情愿的,被束缚。
小乌从未如此的怀疑时政的意图。这样容貌绝佳,人性饱满的付丧神,又对自己的审神者天然的拥有初始高好感。
这样纯洁的一张白纸,将他们交给有着更加复杂情感的人类。时政从来没思考过为什么暗堕的概率这么大的原因吗?
她试着感知自己体内剩余的灵力,虽然还有大半,但之前消耗的还没有完全恢复。
如果去救治一个重度暗堕的太刀,自己很可能会被彻底吸干。
可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五只依偎在她脚边、亲昵地蹭着她裤腿的小老虎身上。
算了,小乌咬咬牙,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不是吗,而且如果真的想要破掉自己目前处于危险之中的局,还是要从这里入手。
“……我不能保证。”
许久,小乌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您愿意……尝试?”药研的眼中,终于爆发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
他原以为,自己还需要费尽唇舌,药研的镜片闪了闪,甚至已经准备好才去更加强硬的手段。
“先带我去看看他。”小乌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过之后,我再决定。”
“……谢谢您,小乌殿。”
药研再次深深鞠躬,这一次,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
粟田口的部屋,比小乌想象中还要阴暗、压抑。
长长的廊道上,每一扇纸门都紧闭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闻之欲呕。
偶尔有几振短刀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用一种混杂着好奇、敬畏与敌意的复杂目光打量着她这个不速之客,然后在药研冰冷的视线扫过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这里,像是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药研将她带到了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屋子前。
门上贴着符咒,但符咒早已黯淡,几乎失去了效力。
即便隔着一扇门,小乌也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令人心惊肉跳的暗堕气息。
狂躁、混乱,充满了痛苦的嘶吼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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