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晚自习的时光像一瓶被摇晃过的、沉淀着细碎金粉的墨汁,在实验高中高一(十五)班的教室里缓缓流淌。初始是喧嚣的,夹杂着桌椅挪动、窃窃私语和书本翻页的窸窣声响,但随着夜色渐深,班主任王文雄背着手在走廊外巡视过几圈后,教室便逐渐沉入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思绪万千的粘稠静谧之中。
窗外的法国梧桐,叶子已染上深秋的酡红与赭黄,在晚风中偶尔发出沙沙的叹息,像是为这埋头苦读的青春伴奏。日光灯管发出均匀的、略带冷意的白光,倾泻在每一张年轻或稚嫩、或专注、或偶尔走神的脸上,将他们的影子在课桌下拉得细长。
夏语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难得的,他没有像往常许多个夜晚那样,身影匆匆消失在通往综合楼文学社办公室或团委会议室的走廊尽头。此刻,他正摊开一本厚厚的、页角已有些微卷的笔记本——那是专属于文学社的领地。笔尖在横线格子上沙沙移动,时而流畅如溪,时而停顿如山。他在梳理,将开学以来文学社的脉络、已完成的工作、待解决的难题,以及脑海中那些关于未来发展的、尚显模糊的蓝图,一一厘清,赋予它们清晰的形状。
暖黄色的台灯光晕(他自备的小台灯,为了不影响他人)笼罩着他专注的侧脸,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介于青涩与坚毅之间的轮廓。他的眉头时而微蹙,像是在思考某个棘手的问题,时而又舒展开来,笔下行云流水地列出一条条计划。与篮球场上那个挥洒汗水、充满爆发力的主将,或是乐队排练室里那个沉浸于旋律、眼神炽热的主唱相比,此刻的他,更像一个沉稳的执棋者,在方寸之间运筹帷幄。
这种异乎寻常的安定,引起了同桌吴辉强的注意。吴辉强刚和前排的叶大亮完成一场无声的“纸条大战”,内容是关于周末去哪个游戏厅更能“躲避老王法眼”的可行性研究。他百无聊赖地转了转笔,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引来旁边同学不满的一瞥。他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慢悠悠地爬过了八点半。他又扭头看了看身边心无旁骛的夏语,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夏语,压低了嗓子,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喂,老夏?”
夏语的思路被打断,笔尖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沉浸在计划中的深邃,看向吴辉强:“嗯?怎么了?是老王过来叫我去办公室吗?”他的第一反应,依然是那些可能突如其来的“召唤”。
吴辉强丢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表情夸张得像是在演默剧:“大哥,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鬼东西?我是看你!看看你!今晚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你这个时间点,居然还稳稳当当地坐在教室里,屁股都没挪一下!你不去文学社指点江山,也不去团委会鞠躬尽瘁了?”
夏语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惊讶”感到有些好笑。他摸了摸鼻子,语气带着点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疑惑:“有吗?我感觉……我平时大部分晚自习也都在教室里的吧?哪有经常往外跑?”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吴辉强立刻露出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嘴角撇得几乎要挂到耳朵根,他用一种刻意拿捏的、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哎哟喂,我的夏大社长,夏大书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面不改色地‘欺瞒’我这个纯真善良的同桌?”
看着吴辉强搞怪的样子,夏语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掩住嘴,怕笑声惊扰了周围学习的同学。他凑近吴辉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试探:“是不是老王最近又在班上含沙射影地说我什么了?还是你从哪里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风声’?”
吴辉强也配合地凑过去,两人脑袋几乎抵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秘密交谈圈。他小声道:“风声倒是没有,就是老王吧,每次晚自习看你不在,十有八九会溜达到我旁边,假装随意地问一句:‘吴辉强啊,夏语又去哪里积极奉献了?’我多机灵啊,每次都一本正经地汇报:‘报告王老师,夏语同学去团委会开会了去文学社处理紧急公务了!’要是他连续两天都问,我就给他换着来,第二天准保说是去另一个地方。反正不是开会就是工作,理由充分,天衣无缝!”吴辉强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小得意,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卧底任务。
夏语听着,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涌起一股暖流。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吴辉强结实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真诚的谢意:“可以啊,小强哥!这才多久没深入交流,你这官腔打得是越来越溜了,应变能力直线上升!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来我们文学社发展?给你个外联部干干,绝对是人才难得!”夏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吴辉强却当了真,反问道:“拉倒吧你!我记得你们文学社前段时间不是宣布暂停吸纳新社员了吗?门槛高得很呐!”
夏语狡黠地笑了笑,带着点小小的特权意味:“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是谁?我亲自推荐的人,还需要走那些繁琐的流程吗?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重新变得认真起来,“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现在一个学期都快过完了,社里的人员结构,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动一动?”吴辉强好奇地重复道,暂时忘记了对文学社门槛的吐槽,“什么意思?要大换血吗?”
夏语摇摇头,指尖轻轻敲击着笔记本的封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不完全是。‘动一动’,意思是让那些勤劳工作、默默付出的社员,得到应有的奖励和公开的表扬;也让那些占着位置不做事、偷奸耍滑的‘老油条’,得到适当的批评甚至清退。赏罚分明,才能激浊扬清。一个组织要想有活力,就不能是一潭死水。”
吴辉强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对对对!老夏你说得太对了!就得这样!不然干好干坏一个样,谁还愿意真心实意地干活?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教室多看几页书,或者去球场挥洒一下汗水,再不然,跟哥们几个出去逛逛玩玩,不香吗?凭什么白白付出还得不到认可?”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共情,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可能被亏待的“实干派”。
夏语欣慰地点点头,对吴辉强的理解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打算尽快把这个制度推行下去。而且,我计划在学期期末的时候,对表现特别突出的社员,进行正式的表彰和额外的鼓励。”
一听到“鼓励”,吴辉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高中生特有的、对实际好处的直白兴趣:“表彰?有礼品吗?实用的那种!”
夏语被他的直接逗乐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反问道:“礼品嘛……目前还没具体想好买什么。不过你觉得,有礼品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那当然是必须的啊!”吴辉强一拍大腿,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引来前后排几道好奇的目光,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但语气依然激动,“谁不喜欢礼物啊?尤其是那种有纪念意义的,比如刻着名字的钢笔啦,设计独特的笔记本啦,或者哪怕就是一个精致的书签,那感觉都不一样!这说明组织心里有咱啊!干活都有劲儿!”
夏语被他生动的描述打动了,觉得很有道理。他立刻翻回笔记本的某一页,拿起笔,郑重其事地写下:“期末评优事宜:拟定奖励机制,包含精神表彰与物质奖励(如定制文具、纪念品等),以提升社员归属感与积极性。”写完后,他抬头对吴辉强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不错啊,小强!一段时间没深入聊天,你这思想觉悟和管理思维见长啊!提出来的建议非常具有建设性!”
吴辉强却没好气地又白了他一眼,吐槽道:“大哥,这叫做人之常情!是基本常识好不好?也就你这个满脑子宏大理想的人,有时候会忽略这些‘小事’。”
夏语也不反驳,只是嘿嘿一笑,默认了同桌的“批评”。的确,他常常着眼于更远的目标,有时会不经意间忽略这些细微处的人情世故。
于是,在这秋意渐深的晚自习教室里,两个少年,就着一个笔记本,围绕着“如何管理好一个社团”这个看似超出他们年龄、却又无比真实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交谈起来。从奖惩制度聊到活动策划,从人员管理聊到与外校的交流合作。窗外的梧桐叶偶尔飘落一两片,轻吻窗棂;教室里的灯光依旧明亮,映照着他们时而严肃、时而嬉笑的脸庞。这看似普通的晚自习闲聊,却仿佛是他们未来应对更复杂世界的一次微小预演。
时间,就在这种充满思辨与趣味的交谈中,悄然流逝。直到下晚自习的铃声如同一声悠长而清脆的解脱令,骤然划破校园的宁静,也打断了他们意犹未尽的讨论。
“啊?这么快?”吴辉强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仿佛还没聊够。
夏语也恍然惊觉,一边手脚利落地开始收拾桌面上摊开的书本和笔记本,一边对吴辉强说:“今天聊得很开心,受益匪浅!下次再继续!”
吴辉强也站起身,一边懒洋洋地往书包里塞着东西,一边看到夏语略显匆忙的动作,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贼兮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表情,一把搂住夏语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问道:“诶,对了,老夏,差点忘了审你!每天晚自习下课都跑得比兔子还快,是跟咱们那位‘冰山美人’刘大站长……约好了?”
夏语被问得一愣,随即坦然地点点头:“嗯,一起推车走一段。”
吴辉强脸上的笑容更加“猥琐”了,手指用力捏了捏夏语的肩膀,追问道:“老实交代!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牵个小手?或者……嗯?”他挤眉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语被他问得哭笑不得,挣脱开他的胳膊,没好气地随口敷衍道:“发展到哪一步?嗯……到生小孩那一步了,满意了吧?”
吴辉强闻言,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用力拍了一下夏语的后背,假装严肃地说:“喂!认真点!哥们儿这是关心你的终身幸福!别嬉皮笑脸的,快,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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