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瞬间火烧火燎,他真想当场化作一缕青烟,或者钻入地缝永不露面。
李世民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怒火更炽,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杜县子,可是朕与诸卿的议论,如同催眠小曲,让你忍不住去寻周公讨教了?”
杜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个音。
李世民强压着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冲动,决定把烫手山芋扔过去,让他彻底出丑:“方才朝议,正商讨如何安置流民,助其度过严冬,免于冻死饿死。
众卿各执一词,尚无定论。不知杜县子高见如何?莫非真在梦中得了甚么安邦定国的良策?”
话语中的讥讽,浓得化不开。满朝文武都斜眼看着,等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收场。
杜远本来被强行揪出来就憋了一肚子起床气和委屈,此刻再被李世民这满是嘲讽的一问,以及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一激,那股子光棍脾气和现代人的混不吝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官场规矩了,抬起头,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烦躁,脱口吼道:
“就为这点破事?!你们能吵成这副德行?!”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仿佛一道惊雷劈入了喧闹的蛙塘,瞬间将所有嘈杂、窃笑、议论都劈得戛然而止!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刚刚还烂泥般瘫睡、此刻却敢口出狂言的年轻人。
李世民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寒光闪烁:“哦?听杜县子这口气,此事竟是易如反掌?”
“不然呢?!”杜远彻底豁出去了,语速快得如同爆豆,思路却异常清晰,“流民要的,无非是三样:吃的、住的、取暖的!吃的,开官仓设粥棚是最蠢的办法!
‘以工代赈’四个字没人懂吗?修桥!铺路!兴水利!固城池!哪样不需要人力?让他们干活换粮食,既填饱了肚子,又干了实事,还避免了他们无所事事聚众闹事!这叫一举三得!”
“住的?搭建简易窝棚能有多难?木头做架,茅草芦苇做顶,黄泥糊墙!只要能挡风遮雨,就是救命之所!集中搭建,分区管理,还能防火防瘟疫!”
“最要紧的是取暖!”杜远声音陡然拔高,手指几乎要指到那些质疑他的官员鼻子上,“你们脑子里就只有柴火和木炭?柴炭不够就干瞪眼等死人?我弄出来的‘石炭’(煤)!还有‘无烟壁炉’和‘蜂窝煤炉’!难道是摆着看的玩意儿吗?!”
他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地将无烟壁炉和蜂窝煤炉的工作原理、高效燃烧、持久耐烧、以及相对低廉的成本(尤其是大规模使用他开发的煤炭后)等优点和盘托出。
他提出,可由朝廷牵头,组织工匠大规模标准化生产这两种炉具和蜂窝煤,以成本价或微利向流民聚集区销售、租赁,甚至可以直接作为“以工代赈”的报酬发放!
“……如此这般,取暖大事可解!同时还能带动石炭开采、炉具制造、运输贩卖等一系列活计,盘活经济,安置更多人口!这难道不比你们在这里空谈什么狗屁‘天命’、‘仁政’要实在一百倍?!!”
杜远一番话如同疾风骤雨,又似连环弩箭,噼里啪啦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其内容之具体,思路之新奇,可行性之强,瞬间将先前所有空泛的争论都衬得如同腐草荧光。
满朝文武被这劈头盖脸、闻所未闻的一套组合拳打蒙了,张着嘴巴,一时竟找不到言辞反驳。
死寂之后,质疑声终于零星响起,却显得底气不足:“荒…荒谬!石炭毒烟猛烈,自古皆知,用以取暖岂非谋财害命?”
“无烟壁炉?蜂窝煤?奇技淫巧,闻所未闻,定是信口开河!”
“以工代赈?流民饥寒交迫,体弱无力,如何承担繁重劳役?”
“此举听来虽好,然则钱从何来?耗费必巨,国库岂能支撑?”
就在这质疑声渐渐汇聚,即将再次形成浪潮吞没杜远之时——
殿门外,一名内侍突然连滚带爬地抢入殿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而惊惶的嗓音,撕裂了大殿中紧绷的空气,高声唱告:
“太——上——皇——驾——到——!”
仿佛一道无形的符咒瞬间封住了所有人的口鼻。
刹那间,太极殿内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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