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的葬礼虽已结束,但杜家村上空弥漫的悲伤与凝重并未立刻散去,如同山间清晨的薄雾,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世民下旨休朝三日,他自己便留在了这处让父亲得以安享晚年、最终也选择长眠于此的村庄里。
他摒退了大部分随从,只留少数贴身侍卫与内侍,仿佛想在这熟悉的田园气息、泥土芬芳与鸡犬相闻中,寻觅最后一丝与父亲精神相连的纽带,也借此平复自己内心那汹涌难抑的悲痛与波涛。
这三天,他刻意卸下了“天可汗”的光环与重担,更像是一个失去了倚靠、需要独自舔舐伤口的普通儿子。
每日清晨,天光未亮,露水尚重,以及黄昏时分,夕阳将群山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李世民都会独自一人,或由始终沉默陪伴在侧的杜远引路,踏上那条新铺就的、通往山腰墓地的青石小径。
小径两旁,新栽的松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低回的哀歌。
他会在李渊那简朴却庄重的墓前站立良久,有时会对着冰冷的墓碑低语,诉说着只有父子才能听懂的往事与牵挂;
有时则只是长久地沉默,深邃的目光透过山谷间缭绕的、如轻纱般的山雾,遥遥望向远方那片广袤的大唐疆域,神情复杂难明,既有追思,亦有对未来的深沉审视。
杜远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安静地陪伴在侧。
他能深切地理解李世民此刻复杂的心境——那不仅仅是失去至亲的剜心之痛,更夹杂着对帝国前路、对朝堂平衡、对潜在危机的深沉忧虑。
失去了李渊这位开国帝王、这棵曾经荫庇了许多人、也震慑了无数宵小的参天大树,许多潜藏在暗处、觊觎权力的势力,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恐怕都要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而杜远自己,作为被李渊临终前极力回护、又手握诸多“奇技”的新贵,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来自“五姓七望”等门阀世家方向的、愈发明显的无形压力,如同芒刺在背,寒意森然。
第三日傍晚,最后一次祭拜完毕,李世民没有像前两日那样立刻转身下山。
他负手而立,与杜远并肩站在坡顶一块平整的巨石上,一同俯瞰着脚下那片在暮色中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灯火、如同星河坠地的杜家村。
村庄的轮廓在渐沉的夜色中显得宁静而安详,与远处长安城的巍峨黑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杜远,”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日疲惫带来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打破了山间的寂静,“父皇走了,他老人家为朕、也为这大唐,撑起的最后一把保护伞,如今也算撤去了大半。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能再拖延回避了。关于大唐未来的走向,关于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朕需要与你,抛开虚礼,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
杜远心中凛然,知道摊牌与决策的时刻终于到了。他躬身,语气郑重:“陛下,臣,亦深感局势紧迫,早有此意。愿竭尽驽钝,为陛下分忧。”
当晚,杜家村原秦王府别院那间陈设古朴、戒备森严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将三人的身影清晰地投映在窗纸上。
室内只有李世民、杜远,以及被皇帝以紧急军务为名、秘密召来的太子李承乾三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前夕的凝重与决绝。
没有多余的寒暄与慰藉之词,李世民直接切入主题,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看向杜远:
“承乾之前已按照你的建议与图纸,动用东宫与少府监的可靠人手,避开世家耳目,于沿海几处隐秘之地,暗中大力经营新式盐场。如今情况具体如何?储备可足?”
李承乾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跃跃欲试,抢先一步回答道:
“回父皇,杜师所授的晒盐、过滤、提纯之法,堪称神效!远超旧法!如今我们的‘雪盐’储备,已积攒到一个极为可观的数目,堆积如山,并且新的盐仍在按照改进后的流程,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供应绝非问题。”
“最关键的是成本,”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强调道,“经过反复核算与压缩,已能稳定控制在每斗五文钱左右!而且质地雪白细腻,毫无苦涩异味,远超市面上那些由世家把控的、大多泛黄、杂质多、略带苦涩的粗盐!”
李世民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的闪电,他转向杜远,沉声问道:
“朕听闻,如今在五姓七望,尤其是掌控了大量盐引的崔、王、卢等家的联手操控下,长安、洛阳等核心大城的盐价,已普遍飙升至一斗四十文,甚至更高?他们的成本,你可知晓大概?”
杜远神色平静,显然对此早有深入调查,回答道:
“陛下,根据我们安插的人手以及从一些被排挤的小盐商处多方探查、综合分析,他们的成本,因工艺落后、管理臃肿、层层盘剥,约在每斗十五文上下。即便如此,其利润仍高达近两倍,实乃暴利!民间,尤其是贫苦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只是敢怒不敢言。”
“嗯,”李世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叩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清晰,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片刻后,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杜远:“铺垫已足,时机已至。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如何将这‘雪盐’化为利剑,斩向世家命脉?”
杜远走到书桌前,上面已铺开一张粗略却标注清晰的大唐主要州府舆图。
他拿起一支朱笔,在图上圈点了几个关键位置。
“陛下,太子,时机确实已到。第一步,请太子殿下立刻动用我们储备的‘雪盐’,以每斗二十文的价格,选择关中京畿、河东、河南这几处世家势力根深蒂固、同时也是人口密集、影响力巨大的关键州府,在同一时间,突然、大量地投放市场!”
“二十文?”李承乾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与急切,“父皇,杜远,我们的成本才五文,拥有绝对优势,为何不直接以十文、甚至更低的价格抛出,一举冲垮他们?岂不更快?”
杜远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冷静而缜密的算计光芒,耐心解释道:“殿下,直接进行惨烈的价格战,是下下之策。
其一,容易引发市场瞬间的剧烈动荡与恐慌,反伤及无辜小商贩与国家税收稳定。
其二,更容易逼得世家狗急跳墙,他们若动用政治力量强行干预,甚至煽动民乱,局面将难以控制。
我们定价二十文,策略在于:此价格远低于当前四十文的畸高市价,对饱受盐价之苦的百姓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足以引发疯狂抢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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