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莱雅那边,枪声余音未散。
她回身望向子弹来处,墨绿色的枪身在数据流的微光里冷亮,持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阿那克萨戈拉斯。
这对素来针锋相对的二人,竟在这权杖核心的险境中并肩而立,实在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刻夏?”
阿格莱雅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调侃,同时多少也有点意外。
阿那克萨戈拉斯的眉峰一蹙,正欲发作,身后风声已骤然收紧。一道黑潮造物如影而至,利爪带起的寒芒直逼后心。
他尚未来得及回头,一抹金色光影已先行一步——衣匠自阿格莱雅身侧浮现,长剑出鞘,寒光一闪,黑潮造物便在金辉中崩解成无数暗紫色的碎点。
“呵,还你了,那刻夏。”
阿格莱雅收剑,唇角一挑,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掸去了衣袖上的尘土。
“都说了不许叫我那刻夏……”
阿那克萨戈拉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不耐,却终究将后半句吞回了喉咙。
两人正唇枪舌剑,一声清亮的嘶鸣破空而来。通体雪白的小天马小伊卡横冲直撞,硬生生在黑潮中撕开一道通路,马鬃飞扬,如同一道流动的光。
“那刻夏老师,阿格莱雅女士,这个时候就不要——”
风堇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在紧要关头特有的急切与认真。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回怼,语气与节奏惊人地一致,像是排练过一般。风堇被噎得一怔,随即无奈苦笑,只能拍了拍小伊卡的脖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数据流的深处,低沉的嗡鸣再次响起,如同某种宏大意志的呼吸。
周围的黑潮造物像是接到统一指令,纷纷后退、汇聚,暗紫色的数据在虚空里翻卷、拧合,逐渐凝成一道更为庞大的身影。
它尚未完全成形,便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双空洞的眼窝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冷冷地锁定了三人。
阿格莱雅与阿那克萨戈拉斯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锋芒与嫌隙在瞬间退去,只剩下并肩作战的冷静与默契。
黑潮翻涌的半空,那道由粘稠暗影凝聚而成的轮廓正缓缓显形。阿那克萨戈拉斯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轮廓越来越清晰——厚重如山峦的肩线,四肢踏在虚空中却仿佛能压塌云层的沉重力道,甚至连体表那些类似岩层肌理的纹路。
很快,一只巨大的黑潮大地兽诞生了……
“呵。”
一声冷笑从阿那克萨戈拉斯的齿间溢出,带着冰碴似的寒意。他的目光像淬了锋的凿子,死死钉在那黑潮造物身上。
这些肮脏的黑潮,凭什么?
它们扭曲了大地兽的形态,更亵渎了与大地兽一脉相承的品格。阿那克萨戈拉斯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连风都绕着他的衣角打转,仿佛在畏惧他胸腔里翻涌的怒意。
“我说,”
身侧传来阿格莱雅带着戏谑的声音,她指尖绕着一缕自己的发丝,眉梢挑得老高,“身着华服的大地兽,你这眼神倒是够凶,就是不知道手能不能跟上?可别是看着那影子像模像样,就下不去手了?”
阿那克萨戈拉斯没回头,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闷响,算是回应。
只是他的动作里确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倒不是因为怕,而是每次看到那与大地兽相似的轮廓,总会下意识想起那些在山谷里打滚的幼兽,想起他房间里那些大地兽玩偶与木雕。
“阿格莱雅女士放心吧。”
风堇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掩着嘴轻咳了两声,努力憋住笑意,然后清了清嗓子,刻意扬起下巴,压低了声音,模仿着阿那克萨戈拉斯平日里那副严肃又带着点傲气的语气,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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