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僵硬地白生生地横在那儿,紫霞元君好心地给他把躺椅的靠背往上调了调,玻璃般的碎浪和一望无际的天际线登时在眼前展开,暖洋洋的热意从头到脚地流淌——他中了毒以后本就畏寒,这下如面团进了蒸笼,绵绵舒展着不想动弹起来。
隐约间他听到吧台那边的人在说英语,零零散散的几个单词,“模仿”、“复写”、“密钥”、“删除”之流,他听不明白,也听不清楚,后面声音激烈了,有点儿像争吵,他支起身去看,只看到秦老板不冷不热的表情。
秦不赦注意到他的视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在吵架?”
“嗯。”秦老板笑了一下,“他们在争你像瑶柱还是北极贝。”
殊无己:?
“怎么晒都不会变色啊。”秦不赦挑了挑眉,伸手覆上了那截裸露的小臂。
触手温凉的,不仅没有晒黑,甚至没留下什么阳光的温度。
“体寒。”秦庸医随口诊断道,“等着。”
过了会他拿了一只勺子过来,送到师父嘴边,“尝尝这个。”
殊无己略试了口,又甜又辣的触感让他的舌头一阵发麻:“秦昭?”
“紫烟调的可乐朗姆酒。”秦不赦笑道,“喜欢吗?”
殊无己移开视线,懒得跟他胡闹。
“这次挑个你喜欢的。”秦不赦转身折回吧台,又换了一只勺,这回是咸死人的盐味。
殊无己:?
“薄荷玛格丽特。”昭帝陛下解释道,“下一个给你尝尝……”
“秦昭。”如此几轮后,殊掌门终于忍无可忍地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让你试试我们调的酒。”秦不赦面不改色,伸手探了探师父的额头,颔首道,“您看,稍微热一点了吧。”
“再尝尝这个。”说着他又往勺子上挤了点什么,“最后一次,我保证。”
殊无己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把那丁点绿色的膏状物含进口中,紧接着,以秦昭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山葵也有暖身的效果……”
秦不赦还没解释完,就看见他师父“唰”的一下流下了两行眼泪。
他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拿起一旁的杯子递过去,师父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紧接着才发现那杯东西就是肖紫烟弃而不用的高度可乐朗姆混酒。
“……”秦不赦道,“福生无量天尊。”
他说着凑过去,没等师父有机会发作,就扳过对方的脸用力地亲了起来,把嘴里那些口味不可名状的烈酒渡出,然后轻轻扫除着柔软的唇舌——吻着吻着一切都变了,他的双手捧住了师父的头,抽出冠上的木簪,把那头三千银丝放出来,凉凉地撒在了二人身上。
“师父……”他轻轻喊,“还好么?辣么?暖和么?”
殊无己压根不想跟他说话,五脏六腑倒确实因为乱七八糟的混酒暖和起来,连带着阳光的热意蒸上头,他靠着秦昭的肩膀,双眼发冷,大脑又开始犯晕。
不对劲。
他想。
孽障。
畜生。
不对劲——
殊掌门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室内。
他并没完全醉断片,大致记得秦昭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说了点什么,可能是英文,又好像是他能听懂的东西,似乎有什么类似海烬天劫启动装置的金属物被戴在了他的头上,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窗帘拉开着,那孽障坐在飘窗上,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
夜间的海域如同悬崖的断面,黑泱泱的,好像陆地被凌空切断一般,海风与浪涌相较之白日,此时也变得更像某种动物的巨大鼻息。
秦不赦的眼睛和夜色、黑海融合在一起,透不进光一般,他手里拿着的还是那支别墅里喝过的高度威士忌,察觉到殊无己醒来,他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师父。”他转过头来。
“你有事瞒我。”殊无己说。
“是我自己工作上的事。”秦不赦解释道,“我必须自己做主的事。”
殊无己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然后他看到他的徒弟站了起来,高大的黑影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当秦昭朝他俯下身的时候,他的眼前仿佛立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守护阵。
“您可以把它当做工作压力。”秦不赦淡笑了一下,“——我这两天靠得太紧,有点勉强您迁就我了。是吗?”
“不。”殊掌门摇摇头。
以他对自己徒弟的了解,真正的勉强恐怕现在才要开始。
秦不赦又一次吻住了他,向他索求独属于一人的宽纵,他确信这个徒弟已经借酒壮过了胆,此时颇有几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秦昭。”他在呼吸交错的时候冷冷清清地开口道,“我这几天是不是太宠你了?”
秦昭的动作一顿。
但他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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