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石……石膏……”
墨离低声念着,指尖划过这些名称,“此二物,墨家典籍《百工纪要·营造篇》中确有提及,用于调和三合土(石灰、粘土、砂)可增其粘性与速凝。”
“但‘水泥’……遇水凝结,坚如磐石?”
她看向周平安,带着探询,“此物配方,你从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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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安面不改色,早已备好说辞。
“乃早年偶得的一卷海外残篇所载,语焉不详,只提‘石灰石与粘土高温煅烧,研磨成粉,混以石膏’。具体比例、火候,尚需反复试验摸索。”
“此物若成,筑城铺路、修渠建坝,速度与坚固远超夯土砖石!至于铁矿……”
他语气转沉,带着一丝凛然,“清河看似暂稳,然危机四伏。柳家之诺如风中悬丝,地方残余、绿林匪盗、乃至京中未知之敌,皆如虎狼环伺。”
“护卫队现有刀兵,对付泼皮尚可,若遇强敌精甲,恐难抵挡。改良灌钢,提升铁器之坚利,迫在眉睫!农具改良亦能强农固本。”
墨离静静听着,目光再次落回清单上。
铁矿、石灰石、石膏、可能伴生的页岩…这些看似寻常的石头,在周平安的描述中,竟成了守护一方安宁、铸造强盛根基的关键。
她沉默片刻,提笔再次补充:
“石灰石辨:除遇酸起泡,常呈层状,敲击有脆响。”
“铁矿辨:赤铁矿色如铁锈,褐铁矿色暗褐,磁铁矿吸附磁石最强,伴生脉石常为石英(白色透明颗粒)。”
“石膏辨:除质软,常呈板状、纤维状晶体。”
“页岩辨:薄层理,易剥落,色深灰至黑,或含植物化石痕迹。”
“安全:探矿队需配强弩、刀兵,墨侠随行护卫,遇险以信号烟为号。”
她的补充,再次将理论推向了可执行的细节,并着重强调了安全。
尤其是“墨侠随行护卫”和“信号烟”,显露出对潜在危险的清醒认知。
“好!详尽周全!”周平安抚掌,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振奋,“墨姑娘思虑缜密,平安佩服!”
“事不宜迟,年关将近,正好趁大雪封山前,让熟悉山林的猎户三兄弟带队,墨家子弟中通晓矿脉辨识者(如莫岩负责粘土、石炭,另选精研金石者负责铁矿、石灰石等)随行,再抽调两队精锐护卫,携带吴管家备好的工具、干粮、信号烟,明日便进山!”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墨离:“此事,关乎清河未来命脉,烦请墨姑娘亲自协调安排墨家人手。”
“莫岩那边,也需你知会一声,让他做好准备,年后青石峪的窑炉,便是他大展身手之地!”
墨离没有犹豫,微微颔首:“可。墨家子弟,入世便是为用。荆烈稍后便至,我会与他交代护卫事宜。莫岩处,我亲自去说。”
她收起那两张承载着未来蓝图的纸张,动作利落。
正事议定,暖阁内气氛稍缓。
周平安重新斟满两杯热茶,袅袅茶香中,他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下隐约起伏的山峦轮廓,沉声道:
“烧出坚砖,我们便能筑起真正难以攻破的堡垒;炼出好钢,我们便能武装起守护家园的利刃;造出水泥……我们便能将这清河县,真正打造成固若金汤、四通八达的根基之地!”
“这大山之中埋藏的,不是顽石,是点石成金的希望,是燎原之火永不熄灭的保障!”
墨离端起茶杯,清冷的眸光透过氤氲的热气,也投向那莽莽群山。
她轻轻呷了一口微烫的茶汤,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山,就在那里。石,亦在其中。取与不取,用与不用,存乎一心。明日,寻矿队便出发。”她放下茶杯,起身,“我去寻莫岩与荆烈。”
周平安亦起身相送,看着墨离素白的身影消失在棉帘之外,他转身回到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残局之上。
白子与黑子纠缠,看似胶着。他拈起一枚白子,并未落下,只是紧紧握在掌心,感受着那份温润与坚硬。
坚砖、精钢、水泥……
一枚枚无形的棋子,正被他以超乎时代的眼光和魄力,从这片古老的山河中挖掘出来,准备嵌入清河这盘大棋之中。
棋局未终,胜负未定,但手握越来越多的“活子”,他心中的底气,也如同那炭盆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屋外,寒风掠过屋檐,发出呜呜的轻啸。
屋内,茶香依旧,棋盘静默。
一场无声的、关乎未来的“探矿”行动,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大山深处沉睡的宝藏,即将被唤醒,为那燎原之火,添上最坚实的薪柴与最锋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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