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2022年10月,许耀宗像往常一样出门晨练,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esp;&esp;心源性猝死,走得没有太多痛苦。
&esp;&esp;留下一地狼藉,要许定母子收拾。
&esp;&esp;实话说,许定和父亲没有太多感情。他和母亲长期生活在上海,而父亲在义乌经营一家工艺品公司。规模不大,但也算不上小,百来位核心员工,加上流水线上的一批临时工可能能到两百。每年产值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供养他和母亲在上海的房子绰绰有余。
&esp;&esp;还有小三,小四,或许还有小五,人死后许定也已经无从查证了。
&esp;&esp;虽然算不上皇位,但许耀宗留下的也是一批财产。没有遗言附注,法律意义上全部归属蒋晓芬,然而蒋晓芬对生意经营一概不知,向来对公司从来不管,面对两栋八层楼高的厂房,几十台流水线生产机器,还有两百名员工,蒋晓芬束手无策。
&esp;&esp;且按照原计划,这一切将由许定继承。
&esp;&esp;总之在国内先完成四年基础学业,再去出国读个ai水水学历,也许进个大厂见见世面,总之殊途同归是跟着老爸下流水线熟悉几年基层工作流程,而后一粒一粒米地接班,直到许耀宗彻底干不动。——像所有江浙厂二代那样。
&esp;&esp;而许耀宗的突然暴毙,就像把一碗饭直接盖在许定脸上:“吃。”
&esp;&esp;没有调味没有配菜,但不吃完,不能下桌。
&esp;&esp;那段时间简直是地狱,带来的痛苦远超“突然没有爸爸了”这件事本身。群龙无首的公司乱成一团糟,无数个需要董事长过目签字的合同压在桌上,生产线如停滞一般,新的产品无法生产,旧的货物滞留在仓库,银行贷款和工资全靠家底撑着。
&esp;&esp;还有一个疯狂暗示要当代理经理人的厂长,三番五次约许定吃饭,算盘敲得噼啪响。
&esp;&esp;心力交瘁,每时每刻都有电话要打,还有父亲的户头要销,纵然找了律师协助,也只是杯水车薪。出去诉苦,同学只知道他一夜之间继承了千万家产,劝他退学玩去算了。
&esp;&esp;许定那段时间唯一的慰藉,就是听陈昀哲打鼓。
&esp;&esp;他记得第一次听陈昀哲打鼓,是在师大和交大的联谊活动。这两所学校正门对着正门,一所主文一所主理,从官方到民间的联谊活动年年都有。恰恰许定当时抑郁地难受,有点快崩溃了,全身情绪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他寻思可能找个人睡一觉就会好的——于是他在be和高校联谊中选择了后者。在高校联谊会上,有个叫西替利嗪的乐队表演一首《一万次悲伤》。
&esp;&esp;“tonight…是否还要错过这个夜晚。”
&esp;&esp;“是否还要熄灭所有的期待……ohtonight…”
&esp;&esp;一万次悲伤……
&esp;&esp;角落的架子鼓被快速地敲响。吉他贝斯人声忽然都给鼓点让步。
&esp;&esp;许定心脏被猛地抓住,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制。他猜西替利嗪是故意的,前半段吉他那么低缓,唱法那么悲伤,而鼓手将一切情绪都在今夜点燃。
&esp;&esp;许定按住脸,胸腔咚咚咚地在响,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多夜,终于有谁与之共振。
&esp;&esp;鼓点很重,他感觉身体很轻。他几乎能跃起来,跃到天边,够一朵云。他看见半昏暗里,男生用惩戒的力度敲打架子鼓,牵住他手让他跃起来,男生抬眼看台下狂热的听众,没多少感情。
&esp;&esp;好性感。
&esp;&esp;那之后他就一直想睡陈昀哲。
&esp;&esp;而这些感情,全部感情,陈昀哲并不知情。
&esp;&esp;08
&esp;&esp;次日清晨许定起了个早,把露营装备打包上车,今天的主要行程是带一家四口到黑白沙漠观星。
&esp;&esp;黑白沙漠对他们旅行社算是成本最低的项目,距离开罗来回10小时的车程,这样就消耗去两天一夜,且露营设施可以重复使用,省去被酒店抽成的住宿费。——当然价格还是按自然日算给旅客。
&esp;&esp;就是安全一定要有保障,黑白沙漠几乎是无人野区,万一出什么差错谁都担当不起。因此走黑白沙漠的行程许定都是亲自带,不放心交给胡斌。
&esp;&esp;“好咯,我们出发咯。”
&esp;&esp;接到一家四口登上suv,许定一人发了一袋干果包,“今天的车程会比较远,大家可以在车上先睡一觉。中午我们会到达巴哈里亚绿洲,休息,吃午饭。吃完午饭我们继续出发,大约黄昏到达。”
&esp;&esp;“狗勾够出发咯!”“出发咯!”“出发!”
&esp;&esp;一家四口都姓林,为了方便记忆许定叫他们林爸林妈大林小林,带这种全家团许定是最舒心的,两个大人会牢牢看管小孩,还会自己生产聊天话题,他只要做个开车机器就好。
&esp;&esp;诚然开罗交通基建乱得令人发指,通往沙漠的大马路却一片坦途。离开城市,公路笔直地插进无人区的荒漠。没有道路警察和信号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撒哈拉沙漠。地面温度高达不宜人类生存,连野生动物都稀缺,在寂静至荒芜的世界里开车,心情是难免轻飘飘地乱飞的。车速从120码往上飙。
&esp;&esp;他有时想陈昀哲,有时想父亲,有时想起以前的朋友。想他们现在在哪,做什么工作,听说国内就业市场这几年并不乐观,考公成了文科生的首选。千万种可能性,大概没有人想到他会跑到埃及做地接,一天开五小时车,净收他一家四口8000元,中国人专坑中国人。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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