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盛夏,清晨的阳光也是如此强烈,照着陆观南发间的白发尤其明显。他身形晃荡,说完这句话后,又跌跌撞撞地走回到凌当归身边,神色哀哀地抱着他,哑声唤他的名字。
清都距离长陵很远,七日之内,台苏到了清都皇城,只觉颠簸得快没命了,下了马车便吐了个彻底,整个人脸色都发白,被架着去了幽清宫。
还没站稳,就被一双手扼住。
“你不是会招魂吗?你招回阿凌的魂魄!让他回来!”
台苏是见过秦王的,冷冽的青年,不苟言笑,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稳重与城府。这会的他,急迫、崩溃,还带着些疯狂,像是走到穷途末路的痴人,终于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甚至赌上了命。
七天里,凌当归的尸身已经放入了冰棺中,置于地下,以求延长尸身腐烂的时间。
陆观南也在冰棺旁,守了整整七日。
“殿下,这招魂之术,虽能通天地亡灵,只是未必真的能将逝去的人招回来……”台苏在触及陆观南的眼神时,话语戛然而止。
“招。”
不管能不能,都要招。
这七日里,发间又生了白色,瘦了许多,气质更加凌厉。只一眼,便让台苏不敢多问一个字,搭台设坛,扬招魂幡,招求灵魄。招魂极耗时辰,台苏摇晃着铃铛与浮尘,哼唱着乌塔语,轻飘飘而空灵,似乎传去很远的地方。
陆观南听着这幽幽的声音,不觉湿了眼眶,仰望着漫天的繁星,四面八方地追寻阿凌的踪迹,四面八方好像都是他的音貌,一晃而过的,却又都是空。
陆观南陷入悲喜之间。
“噗——”
竟生生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台苏惊叫道:“殿下!”
陆观南擦掉嘴角的鲜血,泪水沾上血,成了血泪。他狼狈地扶着槐树,目光仍旧狠戾且坚定,却也有掩不住的脆弱与悲痛,他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来:“继续!”
台苏只好继续。
连着七日的招魂。
除了招来一场暴雨以外,躺在冰棺中的尸体毫无变化。
暴雨鞭打着整座清都城,漱河的亭亭荷花也失了生机。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城内浮起草木泥土的气味。
像是一场悲烈的挽歌,为宜国末帝送行。
陆观南站在暴雨中,面色冷静,极其地冷静。他突然想起了在祁王府的一场暴雨,那时他体内的金蛇毒被阿凌悄悄地用过酸的食物压制住,他为了求证,于深夜的暴雨中潜到兰汤池,与正在沐浴的少年对峙。只是本胜券在握的对峙,结果自己输得一塌糊涂,在雨中落荒而逃。
回忆流转,他记得那时的心跳声。
他以为是在雨中奔跑导致的呼吸急促,其实不是。
还想到了有一夜。
阿凌悄悄摸摸去安置闫庚,半夜回来,也是一场大雨。他路过自己的屋子,悄悄摸摸地进来,给他盖好被子,白日里耀武扬威的,暗地里却细心又温柔。
陆观南闭了闭眼,任由雨水拍打面颊。
衣衫早已湿透,身体上的伤口与血,疼得如同鞭子抽身,也等不到那个嘴硬心软的人再来着急忙慌地替他处理了。从今往后,风霜雨雪,便都是自己一个人了。
陆观南胸口突然剧烈咳嗽,血丝如雨,恨不得将心脏都咳出来。
谢晋原、周行云等人此时也顾不得他先前的命令了,立马上前去撑伞,挡住他头顶的暴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嘶哑,像破碎的瓷器,唤道:“来人。”
谢晋原赶忙道:“殿下有何吩咐?”
“宜帝谥号,择定为‘昭’。七日后,以宜国最高规制,送宜昭帝安寝皇陵。”陆观南的视线迷失在暴雨中,深陷宜国的旧宫,他的声音也是如此,听不真切。
昭,是个美谥。
给亡国之君,上这么一个谥号,实在是不妥。谢晋原想劝解几句,想想还是罢了,一个谥号而已,随陆观南去了。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便是接受了凌纵的死亡。
可谢晋原怎么瞧着,都觉得陆观南心中固执地放不下。
真的放不下吗……谢晋原想着,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实在不行十年,总可以放下的吧。
莫说他薄情冷漠,可人心不就是如此吗?能有多少情深例外?
这场暴雨持续了七日,这一日终于放晴。
尘世如洗,一泓青碧。
停灵多日的宜昭帝凌纵,也在这一日,葬入宜国皇陵。
随着墓门的关闭,抖落些石屑。陆观南脚下如坠千斤,缓缓转身,墓室里阴凉透骨,出了墓室,惨白刺眼的阳光照着他萧索的背影上,甚是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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