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嗑着瓜子揶揄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舍不得打陆军!要换做年轻那会儿吧,你舍不得打,我还能理解,毕竟他那皮囊确实还行,可他现在都老了,还有什么舍不得打的?”
宋惠子刚把瓜子仁咽下去,给她这么一调侃,直接呛了出来,连咳了好几声,“咳咳咳……”
“哎呦,你慢点!”,张婶给她顺气。
“二婶,你怎么了?”梁靖暄抱着兔子跑进来。
“没事儿,呛着了……”宋惠子咳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家里的座机响了,梁靖暄放下小兔子去接,是李鱼他奶打来的。
“暄宝,戏班子来了,快叫你二婶来,记得还有你张婶,别忘了,不用带椅子了,我和你爷给你们搬好了。”
“好,我们马上就来!”梁靖暄放好听筒。
“二婶,张婶,奶奶说可以去了,戏班子来了!”
“这么快?那我回家再拿点花生,瓜子,惠子你等我!”张婶看戏花生瓜子少不了。
“好,别忘了锁门。”
“记得嘞!”
宋惠子摩挲着梁靖暄衣服的厚度,有点薄,“暄宝,你去房间,找我赶场天给你买的那件厚外套穿上,那长廊里四处漏风,等会儿天黑了更冷。”
梁靖暄瘪嘴,“那件……没绣兔兔。”
宋惠子抬手勾他鼻子,“回来我给你绣!”
“好!”梁靖暄抱起小兔子往楼上跑。
三人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一个村的人,老老少少拖家带口,把长廊挤得满满当当的。好在李鱼他奶给他们占好了位置,要不然就只能站在后面看了。戏没开始,台底下吵翻了天,戏一开场,大人小孩静悄悄的,全神贯注的看戏。
第一场戏是《武松打虎》,老虎虽然说是人扮的,但扮的栩栩如生,凶猛无比,一声虎啸,震慑四座,台下说小话的孩子们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梁靖暄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抱着小兔子,靠在宋惠子肩膀上。他一点没被吓到,附在宋惠子耳畔上说,“二婶,他叫的一点也不像老虎,二叔叫的才像!”
宋惠子笑了,笑到一半笑容僵住,巡视四周,陆军没来。可刚才她到的时候,她给陆军打过电话,陆军说马上来。
她以为是坐着看不见就站起来看,可站起来还是没看到。后面的人被她挡到了,抱怨连连,她赶紧道歉坐下。
台上的戏落幕了,她心里却怎么都不安,如雨的鼓声响起,戏又开始了,可唱的第一句谁也没听懂。就连是哪出戏都没几个人知道,
“小秋,这是哪一出戏?”张婶问坐在前面的马秋,他上过初中。
马秋侧过身说,“嫂子,这叫《赵氏孤儿》!”
宋惠子像乍然被什么重物砸在心上,钝钝的阵痛着。
“《赵氏孤儿》讲的是什么?”张婶又问。
“讲的是复仇,一般都没什么人演这出戏,不太吉利……”马秋压低声音说。
“不太吉利……”宋惠子揪着心。
“对,前面是讲复仇,后面是讲人性、忠诚和牺牲……就挺悲壮,挺惨的……”马秋说完,张婶更好奇了,“你给我讲讲大概!”
马秋继续说,“讲的是春秋时期晋国上卿赵盾,遭大将军屠岸贾诬陷,全家三百余口被屠,只剩一孤儿苟活。为了保住这最后的赵氏血脉,程婴与公孙杵臼设计……”
黑暗吞吃掉宋惠子一半的脸,没有人看到她揩去脸上的泪,她木木地去抓梁靖暄,“暄宝,我们不看了,回家,快回家!”
很久没人打扫的刘家大院,一下雨湿气更重,空气中有丝丝的霉味。三两只乌鸦,站在房檐上,水珠从羽毛上滚落,像一颗颗眼珠子。
满是褶皱的大床上,有着淡淡的黄垢。刘国庆整张脸瘦成了骷髅,就剩一层皮包着,枯皱爬了些老年斑的手,紧紧拽着满是霉点子的被子。
上次被鬼吓到,现在听着雨声都有后遗症不敢睡死,浑浑噩噩间听到大门好像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没声了,就阖上了眼。
猝然,一阵烟熏火燎的刺鼻气味呛醒了他,猛掀开满是沟壑的眼皮,侧过身。陆军穿着一身孝服,蹲在他床前烧死人纸钱。视线往旁边移,椅子上摆着陆川的黑白遗像。
刘国庆看到陆川遗像大叫一声,“啊……啊……有没有人……来人啊?!!”
刘家附近没住什么人,刘铭去村委会看戏了,离得最近的邵老婆子也是个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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