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营里炊烟还没散尽,叶天寒已经站在囚押区外。守卫认得他,却拦在门口没让进。
“上面有令,俘虏不许私见。”
“我只问一句话。”叶天寒没动,声音不高,也不凶,“昨夜东线送来的那个嘴最硬的,还在你这儿吧?”
守卫犹豫了一下:“在是在……可真不能放你进去。校尉说了,再有人打听,一律记名上报。”
叶天寒从怀里摸出半块风干的腊肉,往守卫手里一塞:“不是打听,是帮他翻译几句蛮话。你总不想他死前憋着一肚子情报,谁也听不懂吧?”
守卫低头看看腊肉,又看看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侧身让开一条缝。
里头的俘虏被绑在木桩上,嘴唇干裂,脸上有鞭痕,但眼神还硬。叶天寒蹲下,离他两步远,用生涩的蛮语说了句:“黑蛇缠刀,是你部族的标记?”
俘虏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叶天寒继续说:“你们抢的粮车,车辕底下都刻这符号。十年前南境山道上,也有这么一辆车,烧了三天三夜。”
俘虏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叶天寒换回北地官话:“我知道你们受过训,咬舌不难。可你要是现在不说,等别人来问,你连死法都挑不了。”
他说完,不再开口,就那么盯着对方。时间一点点过去,牢里只有远处水滴落下的声音。
过了快一盏茶工夫,俘虏忽然咧嘴笑了下,牙缝里渗出血丝:“你懂什么?我们不过是替人清路的扫帚。”
“谁的路?”
“南边来的。”他嗓音沙哑,“穿皮甲,不留名,给银子,也给命。”
“他们让你劫军粮?”
“不止。”俘虏喘了口气,“还让我们往北境埋眼线——烽燧里有人接应,夜里不开灯,就是信号。”
叶天寒眉头一跳:“哪个烽燧?”
“东三、西五、北七……”话说到一半,俘虏突然身子一抽,嘴角溢血,整个人歪向一边。
叶天寒立刻扑上去掰开他嘴,发现舌头已被咬破,忙喊外头守卫:“拿布来!按住他下巴!”
守卫冲进来时,叶天寒已经用手堵住俘虏气管下方,逼他仰头止血。两人合力才把人救回来,等俘虏昏睡过去,叶天寒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守卫低声问:“他说啥了?”
“够多了。”叶天寒转身往外走,“去把老李头叫来,就说我说的,请他喝一口酒,顺便认个字。”
老李头是伙夫营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年轻时跑过商队,南腔北调都会点。他拎着酒壶过来时还在抱怨:“大清早找我认字?我又不是教书先生。”
“认个图样。”叶天寒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用炭条画的“黑蛇缠刀”。
老李头眯眼看了半天:“这不是马匪的暗记吗?早年南境几股流寇用过,后来销声匿迹了。怎么,你在哪儿见着了?”
“军粮车上。”
老李头手一顿:“那你可得小心了。这标记当年专挑富户下手,但背后有人撑腰。听说有官爷收他们的孝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天寒没吭声,把纸折好收进怀里。
他回到自己帐中,摊开穆长风给的北境全图。手指沿着边境线慢慢划,最后停在几处烽燧位置。东三、西五、北七……正好连成一条斜线,直通南境山区。
他盯着那片空白良久,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赶车带他走南境,途中歇脚时说过一句话:“这条路看着荒,其实暗里热闹得很,夜里别乱走。”
那时他还小,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想来,那条“热闹”的路,或许早就被人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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