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橘红色的余晖为这座毗邻楚都的城池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陆行舟与熊无忌并肩漫步在宽阔的街道上,脚下青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边绚丽的晚霞。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飞檐翘角上悬挂的鎏金牌匾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叫卖声、讨价声、孩童嬉笑声交织成一片,却丝毫不显嘈杂,反而透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和谐。
熊无忌忽然驻足,眉头微蹙。
他伸手拦住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那担子两头挂着新鲜的瓜果蔬菜,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此地县令是谁?"帝王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诧异。
货郎连忙放下担子,用汗巾擦了擦晒得黝黑的脸庞,眼中却闪烁着崇敬的光芒:"回老爷的话,是李青天李大人。"
说着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李大人每日寅时便起身巡街,连犄角旮旯都要亲自查看。上月我家小儿染了急症,深更半夜的,是李大人亲自骑马去请的郎中......"
熊无忌与陆行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二人转头望向街道尽头巍峨的县衙,夕阳将衙门的飞檐勾勒出一道金边,门前两株古槐投下斑驳的树影。
"去看看。"陆行舟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让熊无忌听出了几分探究之意。
府衙门前,两名身着皂衣的差役持刀而立,腰间铜牌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泽。见二人径直走来,其中一人横刀阻拦,刀鞘上的铜钉闪着寒光:"衙门重地,闲人止步!"
陆行舟抬眼一瞥,那目光如寒潭深水,差役顿时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数步,手中钢刀"铛啷"一声跌落青石板上,惊起几只栖息在槐树上的麻雀。
另一人正要呼喊,却见熊无忌从袖中亮出一块蟠龙纹金牌,那金龙在夕阳下仿佛要腾空而起,差役当即跪伏在地,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石板:"参见......"
"免礼。"熊无忌一摆手,与陆行舟大步跨过朱漆门槛。衙门内青砖铺地,两侧回廊下摆着几盆青翠的兰草,隐约可闻墨香与檀香交织的气息。
公堂之上,檀香袅袅。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正伏案疾书,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清瘦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脚步声渐近,他头也不抬,声音温和却透着威严:"有何冤情,但说无妨。"
"李大人好大的官威。"熊无忌负手而立,冷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
县令李墨手中毛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朵墨花。待抬头看清来人面容,顿时面色大变,慌忙起身时衣袖带翻了案上砚台,墨汁溅在官服下摆也顾不得擦拭。
"微臣参见......"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正要行大礼。
"免了。"
陆行舟广袖轻拂,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李墨下拜的身形。
他径自走到黄花梨木案前,修长的手指翻动着案上文书,"《市井管理条例》...《商税征收细则》......"忽然轻笑一声,"条分缕析,细致入微,有意思。"
李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在夕阳映照下泛着微光,却仍保持着镇定,双手交叠置于腹前:"不知二位大人驾临,有何指教?"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最终停留在陆行舟深邃的眼眸上。
陆行舟放下公文,青玉扳指在案上叩出清脆声响。
他直视李墨双眼,目光如炬道:"此城治理有方,商贾云集却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你的功劳?"
"微臣不敢居功。"李墨深深一揖,官帽上的素金顶子在光影间闪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他直起身来,眼中流露出真挚,"每日五更便巡视街巷,体察民情;审理案件必查证求实,遇灾赈济必亲临现场......"
"荒谬。"陆行舟突然拂袖,案上公文无风自动,哗啦啦翻飞如蝶。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一人之力,岂能治一城?纵使你夙兴夜寐,又能坚持几何?若换了个贪墨之人,此城繁华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李墨身形一晃,仿佛被这诛心之问击中要害。他下意识望向堂外,透过洞开的衙门大门,能看到街市上熙攘的人群。
"这......"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官字两个口,有理无钱莫进来。"陆行舟广袖一挥,案上笔墨纸砚齐齐震动,"古往今来,多少清官能吏,最终都败给了人情世故、利益纠葛。唯有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方能长治久安。"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在公堂梁柱间回荡,"完善的律法,明确的权责,透明的流程,相互制衡的机制,这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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