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怔了一下,痛快地承认了:“是啊,有点想了。”
钟秀娥道:“以前你爹出征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盼的,那会儿……”其实有些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会儿她只要心里不安就带着闺女往娘家跑。那时候钟祥还在,老太妃也还在,更早些时候她的大哥、钟源的亲爹也在,不管是听消息,还是求照顾都是极方便的。
她看看公孙佳,公孙佳能求谁呢?只有别人求她的,什么事最后都是她在扛。钟秀娥心头一酸,说:“小元会好好回来的。”
“是啊,他最好回来。”公孙佳说。
钟秀娥听这话有点怪,问道:“你这是什么话?”
公孙佳看向母亲,钟秀娥在许多事情上很精明,但是或许是生在一个亲情极佳的家庭里,她即使见过许多闹哄哄的事儿,却极少把糟心事往自己家人身上想。公孙佳朝妹妹那里扬扬下巴:“在我还能生的时候,她最好能长成形,让我看一看。”
“这话更奇怪了。”
公孙佳道:“阿娘,这一个是我必得生的,不惜一切代价。下一个,就不是必须得生的了。只要她能好好长,我就不用赌命,只要好好养她。她要是养不成个人样儿来,我不能把基业都押在她的身上,就只好赌一赌运气,再生一个,总不能生了两个都是废品吧?”
钟秀娥是真的惊呆住了!“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话,倒叫你记住了?!”她反省了一下,不对啊,她这心事只跟亲娘大长公主说过,“养儿防老是不假,怎么都是自己的孩子。我生了你们几个,指望着你们几个养老,十个指头有长短,偏谁一点儿都有,可都是心疼的!多点儿少点儿而已。你可不能把孩子全都称斤论两了啊!”
公孙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咱俩不一样。我从来没指望谁养我,我在乎的是谁继承我的基业。”
说起来,钟家废物子孙不少,与钟秀娥平辈的如钟泰这样,就是个漂亮的废物,这都不算特别离谱的了。与公孙佳平辈的里,钟佑霖是漂亮且平庸,公孙佳还有一个纯废物的表弟,仅止比朱瑛那样废得离谱的强一点而已。但是钟秀娥从来没想过让他们肩负什么,又或者要抛弃他们什么。
钟家子孙真的太多了,老一辈如公孙佳的大舅,就是个人才,钟保国当个大将也是称职的。平辈里的钟源也是个精英,钟源的儿子钟黎也四平八稳的。谈不上谁好谁差,大家凑一块儿过日子,多好多差的,缺不了一个出身良好的老婆,好一点的标配就是娶公主。
公孙佳就不一样,她只有自己,妹妹现在也只有自己。妹妹比公孙佳略好一点的地方就在于,她从一出生开始,她亲娘就有了培养她的打算,不像公孙佳,长到十岁左右公孙昂才试探性地教她点东西,没多久公孙昂就死了。
可公孙昂当年,有一个把他当儿子看的太祖,后有一个还比较厚道的太宗,公孙佳现在敢指望章嶟维护妹妹吗?但凡妹妹本事差点儿,他跟别人一块儿把妹妹骨头给嚼了都还觉得自己办了件大好事呢!
妹妹得自己够聪明够狠才行。
否则……公孙佳就真的只能赌一赌命,再生一个来教导了。
“我总不能让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笑料!”公孙佳手中的竹杖在地上狠戳了几下,“最好还是跟元铮生,他得给我好好的回来!”
钟秀娥听她这话,一把抱住了她,泪珠扑扑往下滚,哽咽道:“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谁又想嫁那么多呢?”
公孙佳缓缓抬起手,在空中停了一阵,才抱住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那你呢?”
公孙佳想了一下,说:“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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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的诸多优点里,其中一条就是沉得住气。与钟秀娥抱头痛哭了一场之后,钟秀娥还继续死盯着外孙女,生怕妹妹出意外,公孙佳已经头一转,又处理她那一摊子事儿去了。
第一件是给霍云蔚去信。
她与霍云蔚保持着联系,很是关心霍云蔚的状况。近期内让章嶟与霍云蔚和解是不可能的,可是霍云蔚这年纪还没赵司翰大呢,就这么废了也太可惜了。得让他保持着一点信心,就章嶟这个样子,非得跟赵司翰他们杠上不可!
照公孙佳看,等苏、陆等南人士子与京派杠上了,章嶟势必还得需要人来平衡,到那个时候就是霍云蔚的机会了。
第二件是与京城保持联系,京城动向直接影响着她对战争之后的安排。如果一切顺利,她就安排更多的士卒在战后返乡,如果出现变故,那这一步她就会走得缓一点。
第三件着手从现在开始就准备战后的事宜。计划哪些人返乡、哪些人留下,返乡的如何安排,不愿回家乡的到哪里安置,留下的人又要安排什么样的职位。战后,她就没有理由常驻雍邑了,雍邑的官员又要如何安排才能既保证自己的影响又不至于引起中枢朝廷的忌惮。
第四件是自己接下来要保留的班底以及给妹妹安排铺路。女官的事儿几年来已推进一些,雍邑周围推行得还算顺利。这也与雍邑的大环境有关,尤其是近两年,一打仗男丁一抽,缺失的劳力就要女人顶上。官吏的职位也是一样的。有些特殊的职位还需要相应的技能,比如核个账什么的,总不能大字不识只因为是男子就推上去做官了吧?
但是,公孙佳一旦离开,这个进程可能会被阻断,甚至可能打回原形。公孙佳近来最忧虑的反而是这一条。
一条一条地写着计划,公孙佳每条都只写很简略的几个提示词,她的脑子转得很快,手上就只来得及写个单嘣的字词,脑子又转到下一条上了。一张纸上写得十分凌乱。
才放下笔,门上又有来报:“有几个小娘子跑到街上喊救命来!后头还有人追,副留守就把人带进来了。”
听到是余盛在管闲事,公孙佳额角青筋一跳:“他不是跟妹妹在玩呢吗?”
“玩了一会儿,带妹妹出门,就遇到了。”
公孙佳皱眉道:“他又在搞什么鬼?”余盛是副留守,等闲的事儿他就能处置了,非得带到她这儿来,公孙佳怀疑背后有什么故事。一般的副留守带人过来,她就能下断言:一定是这几个小姑娘关系重大。换了余盛就还有另一种可能,这熊孩子又犯蠢了。
“叫她们过来吧。”
几个人过来,公孙佳抬眼一看,余盛和妹妹带了三个姑娘过来,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从高到矮的排着,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小的只有十二、三。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身,虽然比余盛和妹妹两个的衣饰差了不少,仍能看出来是小康以上,且眉眼虽带点不安,却不是面黄肌肉又或者日晒黧黑。见到了公孙佳,行礼仓促,却也不像一般百姓来了就扑通往下跪。
可即使这样,公孙佳也看不出来三人有什么值得余盛特意把人带过来的。头上也没长角,身上也不发光的。
公孙佳等着余盛的解释。
余盛忙说:“阿姨,这是凌大娘,这是她的妹妹二娘、三娘,她们的父母死了……”
公孙佳道:“让她们自己说。”既然余盛敢把人带来,她就要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躲她家傻外甥后头算什么事儿?
凌大娘上前一揖,声音微颤,道:“妾姓凌……”
姐妹仨家离雍邑足有五、六百里地,她们是偷跑出来的。偷跑是因为她们这命比公孙佳还不好,她们爹娘一口气生了仨,全是闺女。她们的爹急病死了,这已经很惨了,她们居然是有叔伯的。这就要命了!叔伯们打算给她们各说一门亲,收完聘礼将人一嫁,分了她们家产。她们的娘一着急,又是伤心又是生气,这哪受得了啊?她们的亲娘上吊死了。
这还不算完,她们倒是有舅舅的,两个舅舅,小舅舅觉得,姑娘家有个婆家就是有个归宿了,也行。大舅舅有儿子,觉得亲上做上,把外甥女儿重娶过来当儿媳妇,妹妹、妹夫的家产可以当成嫁妆,也不至于便宜了别人。
两头的安排都不咋地,凌家父母擅经营,小有家产,可无论叔伯还是舅舅都穷,想一想,就算认命嫁人,这两头能给她们安排什么样的人家呢?还是得跑!
姐妹仨的父母因生的都是女儿,家里也有几个闲钱,也给她们读书识字,教些经济营生,三人还有点主意。老大更是主意坚定,她眼看事情要坏,先把爹娘的灵柩寄放到寺庙里,自己先不管家中田宅,带着妹妹们先往庙里住了号称守孝。不管怎么样,先离两方亲戚远点儿总没有错,父母遗骨也不能落到任何一方手里。到了庙里,再开始谋划如何出逃。几人将细软贴身藏了,计划缝几件僧袍,装成庙里的尼姑趁人不备跑掉。
也是命不该绝,近来又是征兵又是征粮还要拉伕,人都忙,她们才觑了个空儿能够跑出来。半道改装,拿首饰雇了辆骡车,一路往雍邑而来。凌大娘知道公孙佳,知道这招女官、女学生的事儿,跟妹妹们一说,决定跑到雍邑去。一则听说公孙佳也是个孤女,应该会对她们的身世有点怜惜之意,二则雍邑这地方是新城,前阵儿还招人去垦荒呢,现在虽然免税没那么优惠了,但大家都是新来的,她们过去也不至于太受欺负,三则既然都是陌生人,也可防止两边的长辈找到她们,将她们捉了回去卖了换钱。
姑娘家没出过太远的门儿,赶路自是不如长辈男丁那么方便,路上还小病了几天耽误了,后头被叔伯追着进了城,恰好遇到了余盛。
余盛本就是个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人,呵退了凌家叔伯,命衙役把人带到衙门里一问。听到凌家三姐妹的时候,他眼睛一亮——豁!我好像有印象的,问了姓名籍贯来历,问了父母名讳,与他久远的记忆合上了!不过你们怎么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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