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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林风折戟（第1页）

蜀山大比进行到第四轮，演武场上的气氛已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了极致。灵力碰撞的轰鸣、兵刃交击的脆响、以及观众席上浪潮般的欢呼与叹息，交织成一曲高亢而残酷的战歌。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湿、尘土飞扬的呛人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味，提醒着每一个人，这不仅是荣耀的竞技场，更是残酷的修行路缩影。

在这片喧嚣的漩涡中心，紫阳峰的休息区却像是一块被阴影笼罩的孤岛。萧无涯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林风身上，每一步都走得踉跄而虚浮。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流干，嘴唇干裂，没有丝毫血色。眉心紧紧地拧成一个死结，仿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而艰难。与幻月峰苏芷柔那一战，看似他最终以顽强的意志劈开了幻境迷局，逼得对方认输，但其中凶险，唯有自知。

强行催动《剑心通明》至极限，以心神为剑，去冲击、解析那精妙繁复、直指人心弱点的“镜花水月”幻阵，无异于以卵击石，对他的神魂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反噬。更可怕的是，那幻境如同最恶毒的镜子，将他心底最深的伤疤——青牛村的覆灭、清虚师父的惨死、铃星凋零的笑容——血淋淋地揭开，并无限放大。此刻，他的识海之中，依旧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穿刺、搅动，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快，无涯，这边！坐下！快调息！”林风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半扶半抱地将萧无涯安置在一处背靠矮墙、相对僻静的角落，让他能倚靠着墙壁支撑身体。然后手忙脚乱地在自己那个略显陈旧的储物袋里翻找，好不容易才掏出一个贴着“宁神”标签的小玉瓶，倒出两枚散发着淡淡薄荷与檀香混合气息的乳白色丹药。丹药表面光滑，隐隐有流光转动，显然价值不菲。

“给，快服下！”林风将丹药不由分说地塞进萧无涯冰凉的手里，语气急促而充满关切，“这是我省吃俭用，在百草坊求了好久才买到的上品‘清心丸’，据说对安抚心神、修复精神力损伤有奇效！你快吃了，多少能缓解一些！”

萧无涯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及那温润的丹药，能感受到林风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他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只是用尽力气，深深地看了林风一眼，将那沉甸甸的情谊刻入心底。丹药入口，瞬间化作一股清冽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随即如同久旱甘霖般渗入他那灼痛不堪、几近干涸的识海。那针扎火燎般的剧痛，总算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虽然远未平息，但至少让他能够勉强凝聚起一丝残存的心神。

他立刻闭上双眼，竭力摒弃外界一切干扰，甚至连呼吸都调整到最微弱的频率，全力运转起《剑心通明》中最为基础的凝神静心法门，引导着那微弱的药力，试图抚平识海中翻腾咆哮的狂澜。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神魂受创，绝非一时半刻能够恢复。接下来的比赛，无论遇到哪个对手，都将是九死一生的考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哪怕只是短短一炷香的安宁，都可能是救命稻草。

然而，命运的残酷似乎专门以捉弄他为乐。就在他刚刚捕捉到那一丝清凉，心神稍定，即将沉入更深层次的调息状态，试图修复那遍布裂痕的识海时，不远处，甲字擂台的方向，裁判长老那通过扩音法阵放大、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敲响警钟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悍然炸响：

“甲字擂台，第五场！紫阳峰林风，对，天枢峰张奎！”

这道声音，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裹挟着冰冷的恶意，狠狠砸在了萧无涯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神之上。他身体猛地一颤，强行压下的气血一阵翻涌，喉咙口泛起腥甜，剧烈的眩晕感如同黑幕般笼罩下来，让他几乎当场昏厥。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撑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向身旁。

林风的身体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萧无涯，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深深的犹豫。他张了张嘴，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或者想叮嘱萧无涯千万别动，但最终，所有话语都化作了喉结的一次艰难滚动。他用力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刻意装出来的轻松笑容，故意用大大咧咧的语气压低声音道：“无涯，轮到我了。你……你就在这里好好调息，千万别运功过急，我……我去去就回，说不定还能给你带个好消息回来！”

萧无涯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想大声阻止，想告诉林风直接认输，想提醒他天枢峰的人尤其是这个张奎可能心怀叵测……但极度的虚弱和识海的剧痛，让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而嘶哑的音节：“小心……那个张奎……不对劲……量力……而行……不行……就认输……”每一个字吐出，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额头上刚刚干涸的冷汗又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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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林风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灿烂一些，还用力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发出“哐哐”的声响，试图制造一种轻松的氛围，“你兄弟我这几个月可不是白练的！看我上去把那个什么张奎打得满地找牙，给你出出气！”说完，他像是生怕自己再犹豫下去就会改变主意，猛地转身，迈着看似坚定实则带着一丝决绝的步伐，大步流星地朝着甲字擂台走去。

只是，在他转身背对萧无涯的刹那，脸上那强装出来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天枢峰张奎！这个名字他早已如雷贯耳，是近年来天枢峰风头最劲、也最为臭名昭着的弟子之一。修为早已达到练气六层巅峰，半只脚几乎踏入了七层的门槛，而且手段狠辣歹毒，在以往的宗门任务和私下冲突中，曾有多名与他作对的弟子被其重创，甚至有人因此道基受损，修为终生难以寸进。对上这样的对手，林风心知肚明，自己的胜算微乎其微，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萧无涯强忍着识海如同海啸般阵阵袭来的撕裂般剧痛，以及身体仿佛被掏空般的极致虚弱感，将目光死死地投向远处的甲字擂台。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让他遍体生寒。林风的进步有目共睹，基础也打得极为扎实，但毕竟修行时日尚短，无论是灵力的雄浑程度、战斗经验的积累，还是所掌握功法武技的精妙层次，都与张奎这种在内门摸爬滚打多年、心狠手辣的老牌精英有着难以逾越的差距。他现在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张奎能多少顾忌一下宗门大比的规矩和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手留有分寸，让林风能够认输下场，平安归来。

擂台上，林风与张奎已然相对而立。张奎身材高瘦，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天枢峰玄色劲装，更显得他身形挺拔，但那份挺拔中却透着一股阴鸷。他面容狭长，颧骨高耸，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倨傲、轻蔑以及一丝……残忍的光芒。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面的林风，那目光就像是在审视一只掉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不舒服的讥讽笑意。

“比试开始！”

裁判长老的话音刚落，张奎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残影，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手中那柄带着细微弧度的长剑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出洞！剑尖之上，一点寒芒凝聚，带着一股阴冷刺骨的劲风，竟是不偏不倚，直刺林风的咽喉要害！这一剑，没有任何试探，没有任何留情，速度快，角度刁，狠辣至极！

林风心中大骇，他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如此狠毒，完全是奔着取人性命来的！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举剑格挡，将蜀山基础剑法中的守势施展到极致，剑身横亘于前。

铛！

双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林风只觉一股阴寒霸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从剑身上汹涌传来，震得他整条右臂瞬间麻木，气血剧烈翻腾，脚下根本站立不稳，“噔噔噔”连退五六步，直到后背撞到擂台边缘的光罩才勉强停下，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而张奎却只是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脸上那讥诮之色愈发浓郁，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面倒的残酷碾压态势！

张奎的剑法诡异刁钻，完全不同于蜀山正统剑法的堂皇大气，招式狠辣歹毒，专攻林风的关节、肋下、丹田、咽喉等致命要害，每一剑都蕴含着阴柔的暗劲，显然是想从内部摧毁林风的经脉。他的身法更是灵动飘忽如鬼魅，远超林风的“基础步法”，如同附骨之疽般紧紧缠绕着林风，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调整甚至开口认输的机会！更可怕的是，他的灵力明显比林风更加雄浑凝练，带着一股阴冷的腐蚀性，每一次兵刃碰撞，林风都感觉像是被重锤砸中，虎口早已崩裂，鲜血将剑柄染得一片滑腻猩红。

林风只能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不屈的韧劲，将所学的蜀山基础剑法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施展出来，守得密不透风。他虽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浑身衣衫被剑气划得破烂不堪，身上也多了数道浅浅的血痕，显得狼狈无比，险象环生，却始终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死死支撑着，如同暴风雨中一艘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挣扎。

“林师弟，你这剑法……是跟山下哪个耍猴的把式学的吗？软绵绵的，连给我挠痒痒都不配！”张奎一边如同戏耍猎物般发动着连绵不绝、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一边用极其恶毒尖刻的语言进行嘲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小半个擂台区域，“看来紫阳峰果然是气数已尽了，除了那个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靠着歪门邪道煞气上位的萧无涯，就只剩下你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了？真是丢尽了咱们蜀山剑派的脸面！我要是你，早就自己跳下擂台，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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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污言秽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林风的耳朵，试图彻底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心神失守，露出更大的破绽。林风脸色涨得通红，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胸膛剧烈起伏，但他深知此刻愤怒只会让自己败得更快更惨。他紧抿着嘴唇，甚至将下唇咬出了血，一言不发，将所有精力、所有意志都集中在防守上，目光死死盯着张奎那如同毒蛇信子般吞吐不定的剑尖，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渺茫的反击机会，或者说，是认输的机会。

台下，萧无涯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不安感已经变成了强烈的警兆！凭借《剑心通明》赋予的超越常人的敏锐感知，即使隔着一座擂台，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张奎灵力运转的方式中透出的那股阴寒歹毒，以及其剑招中蕴含的、绝非切磋应有的浓烈杀意！这张奎，根本未尽全力！他更像是一只抓住了老鼠的猫，在将猎物撕碎吞噬之前，尽情地玩弄、折磨，享受对方在恐惧和绝望中挣扎的过程。其剑招之中蕴含的那股阴狠、毒辣、带着赤裸裸虐杀意味的气息，让萧无涯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厌恶与冰寒。

而且，不知为何，张奎的步法移动和身形转换间，那种略带诡异、重心飘忽、不同于正统蜀山身法的滑步和扭动……隐隐给萧无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那种感觉……似乎……与当初在黑风岭外围，那些受赵家指使、试图截杀他的匪修的身法，有几分令人心悸的神似！是错觉吗？还是……这条毒蛇，真的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萧无涯的脑海，让他通体冰寒！

就在萧无涯心念电转，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熟悉感，并为之惊骇时，场上的局势，骤然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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