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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词1（第2页）

苏文萱看着她清澈中带着困惑的眼睛，知道种子已经播下。她微微一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因为史笔，通常握在男子手中。他们习惯了仰望龙椅上的男性君主，便难以接受凤驾临朝。

公主可知，评判功过，不应看其是男是女，而应看其是否明察秋毫、知人善任、文治武功，是否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若有一日，一位女子能做得比绝大多数男子更好，这史书，又为何不能由她来书写？

太平怔住了，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开。她自幼受宠，母亲武则天虽已权势熏天，却始终以皇后之名行事，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与她讨论女性称帝的可能性！

先生此言……太大逆不道了……太平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泛起兴奋的红晕。

苏文萱神色不变，从容道：臣只是与公主探讨史实与道理。公主天资聪颖，远胜寻常男子，难道甘心一生只做一枚被安排姻缘、相夫教子的棋子？难道不想看看，凭自己的才智，能在这煌煌大唐，走到哪一步？

她不再多说，开始讲解舆图上的山川险隘、物产分布、军事重镇，将枯燥的地理知识与权力格局、用兵之道巧妙结合。她教导的，早已超越了公主应有的闺阁之学，而是为君者需洞察的天下大势。

接下来的日子，苏文萱的教学愈发。她借讲解经史之名，渗透权谋制衡之术，借评点诗词之机，培养太平的审美品味与政治隐喻的敏感度，甚至通过弈棋，传授她布局、算计与取舍之道。

这一日黄昏，太平公主在偏殿临窗而坐，手中翻阅着一卷《汉书·吕后本纪》。苏文萱在她身边缓缓踱步，目光却不时瞥向殿门处。

公主，苏文萱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可曾想过，皇后如今面临的处境，何等艰险？

太平放下书卷，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母后权倾朝野还会有困境？

苏文萱轻叹一声，在太平对面坐下：公主只看到了表象。皇后虽位高权重，却如履薄冰。

怎么说？太平凑近了些，眸中满是好奇。

首先，朝中那些老臣，表面恭敬，心中却将皇后视为牝鸡司晨。他们虽不敢明言，却在暗中串联，图谋不轨。

苏文萱的声音如春夜细雨，润物无声却字字入心。你看那裴炎，虽然在朝会上对皇后的决议从无异议，但私下里却与几位老将军过从甚密。还有那刘仁轨，表面忠厚，实则心机深沉。

太平聆听得入神，这些朝堂暗流，她平日从未有人与她细说过。

其次，苏文萱继续道，高宗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朝政多由皇后代为处置。但这柄双刃剑，用得次数多了，便会有人质疑皇后是否过于僭越。

她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着关中一带道：皇后首先需要的，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公主可知，皇后为何对公主您如此疼爱？

太平眨了眨眼：因为我是她最小的女儿？

不全是。苏文萱摇头，更重要的是，公主您是皇后手中最有用的一张牌。您身为女子，却得皇后真传，品貌俱佳，才华横溢。若能嫁给一个合适的人家，不仅能巩固皇后的势力，更能在朝堂上为皇后培养一股新生的力量。

太平面上微红：先生是说……

但这还不够。苏文萱打断她，继续道，皇后需要的，是更多像公主这样，既能理解她的苦衷，又能以新思维应对旧势力的后起之秀。

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凝重：公主可知，皇后日前面临的最大危机，并非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而是来自外邦的和亲压力。吐蕃使臣已经来朝，点名要娶公主您。若公主真的远嫁番邦，皇后便失去最为得力的臂助，朝堂形势将更加严峻。

太平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什么？吐蕃要娶我？

苏文萱点头：因此，皇后才会下令修建太平观，让您暂住其中，一则可以专心学业，二则也是向吐蕃表明态度。只是这权宜之计，也只能暂解燃眉之急。

太平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皇后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了自己肩上的重责。她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苏文萱：先生，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不是母后的累赘，而是皇后最重要的力量！若我只是一个被安排姻缘、和亲远嫁的普通公主，那又如何能帮助母后应对这些危机？

苏文萱欣慰地点头：公主说得极是。那公主现在明白该如何做了吗？

太平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我不会再想着什么琴棋书画、女红针黹了。我要学的是治国理政、权谋制衡！皇后能够做到的事，公主也一定能做到！

太平如同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这些前所未有的知识。

她在苏文萱有意的引导下，视野不再局限于宫闱琐事，开始下意识地关注朝政，思考官员任免背后的深意，甚至对边疆战事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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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那份被宠溺出的天真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日渐清晰的、对权力的朦胧渴望与自信。

这一日，教学间歇，太平倚在窗前，看着宫苑中追逐嬉戏的鸟儿，忽然轻声问：“先生，你说……女子若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最难的是什么？”

苏文萱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缓缓道：“最难的不是才智，不是机遇，甚至不是血脉。而是打破千百年来，禁锢在所有人，包括女子自己心中的，那道名为‘理所当然’的枷锁。公主，要打破它，需要莫大的勇气，更需要足以碾压一切质疑的实力。”

太平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文萱：“先生会帮我吗？”

苏文萱迎上她的目光，郑重颔首：“臣存在的意义，便是辅佐公主，看清前路，积蓄实力。直到有一天，公主不再需要臣的指引，能独自翱翔于九天之上。”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师徒二人身上。大明宫的重重殿宇依旧寂静。

苏文萱知道，距离太平第一次在宫廷夜宴上遇见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薛绍，还有一段时间。

她必须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在太平心中埋下更强大的种子，让她未来的道路，多一种可能，多一份选择——一条通往至尊之位的，艰难却辉煌的道路。

即使你李令月要当恋爱脑，也得给我当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恋爱脑，薛绍一个已有妻室的男子能比的过你母亲的帝位？能抵得过你未来的帝位？我非得把你这个脑子洗成权势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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