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的后堂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苦涩药香,光线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窗棂,显得朦胧而压抑。林羽躺在硬板床上,感觉自己像是一截被掏空了芯子的朽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弱和疼痛在体内盘桓、啃噬。
老大夫的诊断精准而残酷。内腑受损,元气大亏,非一日之功。每日灌下的汤药苦涩难当,如同岩浆灼烧着喉咙,但也确实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星星之火,勉强维系着他这具残破躯壳的生机,缓慢修补着那些看不见的裂痕。
马老四在安顿好他,并预付了足够的诊金药费后,便带着残余的队伍和货物离开了。他们需要尽快处理掉受损的货物,安抚死伤者的家眷,重新在这青岩城立足。离别时,马老四再次郑重承诺,待林羽伤愈,定会再来寻他,报答恩情。赵虎也红着眼圈,塞给林羽一小包自己舍不得吃的肉干。
喧嚣与生死仿佛被隔绝在了医馆之外,只剩下日复一日的沉寂与煎熬。林羽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便只能怔怔地望着屋顶的椽子,感受着体内那死一般的寂静。
心湖之中,那片曾经孕育着暗金光点的区域,如今空空荡荡,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他尝试过无数次,用意念去呼唤,去探寻,回应他的只有自身脉搏虚弱的跳动和伤口隐隐的抽痛。星核碎片仿佛真的彻底湮灭,连同那些关于观星者、关于秩序场的冰冷信息,一同沉入了永恒的寂灭。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比面对匪徒刀剑时更甚,悄然攫住了他。
失去了星核,他是什么?
只是一个侥幸从山贼刀下逃得性命,如今重伤卧床,前途未卜的乡下少年。那些曾经憧憬的星空奥秘、非凡之力,难道真的只是镜花水月,随着星核的沉寂而烟消云散?
巨大的失落和迷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甚至开始怀疑,黑风隘的一切,那古老的嗡鸣,那匪夷所思的共振,是否只是重伤濒死时产生的幻觉?
日子就在这希望与绝望的拉锯中缓慢流逝。他的外伤在药力作用下渐渐结痂,内腑的剧痛也稍有缓解,至少不会再因轻微的咳嗽而痛彻心扉。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以及精神上的枯竭,依旧如同附骨之疽。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林羽从一阵混乱的梦境中惊醒,梦中尽是坠落的星辰、破碎的山河和爷爷那双深邃却带着忧虑的眼睛。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窗外,无月,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透过窗纸,投下极其微弱的清辉。
他下意识地,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尝试运转那早已刻入灵魂的“观星者基础冥想法”。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一种在绝望中抓住的习惯,尽管明知徒劳。
意念沉入那片黑暗的心湖,空空如也。他引导着意念,试图去捕捉那虚无缥缈的秩序场共鸣,去汲取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星辉。
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心中叹息,准备放弃这无谓的尝试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蠕动”,突兀地在那片心湖的绝对黑暗中,闪现了一下!
那感觉细微到了极致,如同冬眠的昆虫在泥土深处最轻微的颤翅,若非林羽的精神在长期的煎熬中变得异常敏感,几乎无法捕捉!
不是光,不是能量,更像是一种……“存在”的重新确认!
林羽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屏住呼吸,凝聚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不敢有丝毫惊扰,小心翼翼地再次将意念投向那片区域。
寂静。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他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失望即将再次蔓延开来时——
又一下!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丝丝的“蠕动”!仿佛一颗被深埋地底、濒临死亡的种子,在感受到极其微弱的春雨气息后,用尽最后力气,顶开了压在头顶的一粒沙尘!
紧接着,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微弱到仿佛随时会断开的暗金色细线,如同初生的嫩芽,极其缓慢地、顽强地,从那绝对黑暗的中央,探出了一点点头!
它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若非林羽全神贯注,根本无法察觉!但它确实出现了!不再是彻底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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