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蛊娘子身躯彻底化作飞灰,湮灭于浓郁的阴煞之气中,那道维系着万千蛊虫、以邪法构筑的精神纽带也应声崩断。方才还因嗜血本能而狂躁嘶鸣的虫群,骤然失去了主导的意志,变得茫然无措,凌厉的攻击势头为之一滞,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阿箼强忍着与蛊娘子精神对抗带来的神魂震荡,面色虽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口中吟唱起空灵而古老的调子,那旋律仿佛来自遥远蛮荒的时代,带着净化与安抚的天然力量。她双手迅速结印,十指翻飞间,柔和而纯净的灵韵如涟漪般荡漾开来,笼罩向混乱的虫群。
凶戾嗜血的蛊虫在这股平和气息的引导与抚慰下,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暴戾之气消散,大部分遵循着回归山野的本能,振翅而起,如同退潮般,窸窸窣窣地没入四周险峻山岭的岩石缝隙与阴影之中,重归自然。少数灵性非凡、几近通灵的蛊虫,竟似通晓人意,它们在阿箼头顶盘旋数周,发出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声,那声音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丝依恋与感激,仿佛在向这位以德报怨的少女作最后的告别,随后才化作点点微光,没入那逐渐变得稀薄的致命毒雾深处,消失不见。
弥漫在山道间的浓郁毒雾,失去了蛊娘子邪法的支撑,不再凝聚,开始被山间穿行的微风吹拂,缓缓稀释、消散,原本被遮蔽的、崎岖的山路和怪石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劫后余生的联军众人这才得以大口喘息,纷纷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与恢复灵气的丹药服下,抓紧这宝贵的间隙救治伤员,整理略显凌乱的阵型。一种混杂着庆幸与沉重压抑的氛围弥漫开来,庆幸的是得以从虫海毒雾中存活,压抑的是对前路未知艰险的深深忧虑。而当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被苏小婉搀扶着、脸色苍白如雪的瘦小身影时,眼中已再无半分疑虑与轻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感激。所有人都清楚,若非阿箼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以玄妙奇术克制蛊道,此番伤亡恐怕将惨重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阿箼确实消耗巨大,不仅是体内灵力几近枯竭,与蛊娘子那等凶人进行精神层面的对抗,更是带来了心神上的巨大损耗。她只觉得头脑中阵阵晕眩,天地仿佛都在旋转,脚下虚浮无力,若非苏小婉及时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臂弯,她几乎要软倒在地。“阿箼妹妹,你感觉如何?千万别硬撑!”苏小婉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关怀,小心翼翼地支撑着她大部分的重量。
“我…我还好,苏姐姐,只是有些脱力,歇息片刻…应该就能恢复。”阿箼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恙,但那笑容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脆弱,反而更令人心疼。
此时,沈渊迈步上前,他没有多言,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沉稳地按在阿箼单薄的背心处。一股精纯温和、中正平和的灵力如涓涓细流,缓缓渡入阿箼近乎干涸的经脉,助她梳理因过度消耗而紊乱的气息,温养那几乎见底的丹田。“做得很好,阿箼。”沈渊的声音依旧简洁,语气平静,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肯定,却让阿箼心中微暖。“接下来交给我们,你专心调息恢复,勿要再逞强。”
阿箼乖巧地点了点头,深知此刻保存实力才是对团队最大的贡献。她不再多言,就地盘膝坐下,掌心向天,默默运转本门基础功法,竭力吸收着周围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同时引导、消化着沈渊渡来的那股精纯能量,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
经过短暂的休整,联军队伍再次行动起来,向着幽冥山更高处攀登。当他们穿过“九幽黄泉蚀魂阵”能量最为核心、残留煞气依旧刺骨冰寒的区域后,前方的景象陡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一直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灰黑色雾气渐渐淡去,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揭去了一层厚重的肮脏幕布。然而,显露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的朗朗乾坤或寻常山景,而是一片迷离、扭曲、极不真实的怪异空间。光线在这里变得暧昧不清,视野所及仿佛隔着一层不断波动、如同毛玻璃般的屏障,将一切景物折射出种种怪诞陆离、光怪陆离的光晕。空气不再阴冷,反而变得粘稠而温热,吸入肺中,带着一股甜腻腻、仿佛陈年佳酿般的奇异香气,这香气初闻并不难闻,甚至有些诱人,但却像最醇厚的迷药,悄然瓦解着人的意志力,引人昏昏欲睡,只想沉沦。
脚下的坚实山石路径已然消失无踪,众人像是踏在流动的、色彩斑斓变幻不定光影之上,四周是不断扭曲、融合又分离的色块与线条,时而呈现出仙气缥缈的云海仙境,时而又化作狰狞可怖的幽冥鬼域,光怪陆离,变幻莫测,宛如坠入一个巨大无比的万花筒中,彻底失去了上下左右、前后远近的真实空间坐标,令人心生茫然与恐慌。
更令人心悸的是直接钻入脑海的诡异声响。初时细微如蚊蚋,继而逐渐清晰,是各种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直接作用于心神。有时是父母妻儿饱含担忧与牵挂的殷切呼唤,声声入耳,令人鼻酸眼热,几乎要落下泪来;有时是昔日仇敌充满怨毒的诅咒与嘲弄,字字诛心,让人愤懑难平;有时又是内心深处最渴望听到的师长的认可、同门的赞美、乃至遥不可及之梦想的承诺,勾动着无限遐思与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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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守灵台!清心凝神!这是极高明的幻术法域!我等已不知不觉踏入了第三殿主的领域了!”经验最为丰富的清虚子长老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须发皆张,高声疾呼示警,同时手中那柄古朴拂尘奋力挥洒,绽放出清蒙蒙的辉光,试图扫清迷雾,稳定周遭动摇的人心。然而,他那蕴含清心净气功效的灵力波动,在这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迷离光晕与甜腻香气中,却如同将几块小小的冰块投入沸腾的滚水,效果微乎其微,清辉刚刚散开,转眼便被更浓郁、更诡异的幻梦之力吞噬、同化,消失于无形。
越是随着队伍深入这片诡异区域,幻象便越是逼真动人,直指人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一位年轻弟子突然面露无法抑制的狂喜之色,双眼放光地扑向前方空无一物之处,口中兴奋地大喊:“灵石!好多闪闪发光的上品灵石!还有……那是极品法宝!是我的!都是我的!”他双手在空中疯狂乱抓,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笑容,却只捞到一片虚无扭曲的光影。另一边,一位面容饱经风霜的修士怔怔地望向某处光影变幻的角落,虎目之中竟含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喃喃低语:“师妹…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想要触摸那虚幻泡影中无比真实的容颜,脚步如同被钉在原地,再也无法挪动分毫,彻底沉溺于往昔的追忆。更有那心志本就摇摆不坚者,被幻境引动了内心最深层的恐惧,眼前幻化出张牙舞爪、狰狞无比的心魔魔物扑噬而来,吓得他们惊声尖叫,魂不附体,不顾一切地挥舞手中兵器胡乱劈砍,不仅无法伤到幻影分毫,反而险些伤到身旁同样神情迷茫、陷入自身幻境的同伴。
整个联军队伍,开始出现明显的混乱与骚动,原本严整的阵型迅速涣散,人人眼神涣散,脸上表情或痴或狂,或悲或喜,大多陷入了自身欲望与恐惧交织的泥潭,自顾尚且不暇,更谈不上协同前行。这“幻梦天”的歹毒凶险之处正在于此,它并非依靠刚猛霸道的力量硬碰硬地攻杀,而是直指本心,润物细无声般地引动每个人灵魂最深处的欲望、恐惧与执念,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于自身编织的美梦或噩梦之中,从内部自行瓦解,不攻自破!
“咯咯咯……历尽前两殿的艰险困苦,诸位方能更深切地体会我这‘幻梦天’的甘美与安宁。欢迎诸位大驾光临,来到我的领域……”
一个飘忽不定、似远似近、柔和得如同情人呢喃的声音悄然响起。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每一个光影变幻的角落,又好似直接响在每个人的心湖最深处,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安心与放松的魔力,让人下意识地就想卸下所有防备与坚持,只想静静地倾听,彻底地放松,乃至就此长眠不醒。
随着话音流转,周围那些迷离闪烁的光影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迅速在联军队伍的前方汇聚、交织,渐渐凝成一道清晰的身影。此人身着宽大飘逸的月白色道袍,衣袂无风自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其面容却始终笼罩在一层不断波动、如同水纹般的朦胧雾气之后,模糊不清,难辨其真实年纪与性别。他(或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空灵缥缈、不染尘埃的气息,不带丝毫剑鬼的凌厉杀意,也无蛊娘子那般妖艳毒辣,反而显得平和超然,却在这种平和之下,隐藏着更为深不可测、执掌梦境玩弄人心的漠然与高高在上。
“贫道道号‘幻梦’,忝为这‘司星殿’第三殿主。些许虚名,不足挂齿,诸位道友若觉顺口,亦可称我一声……幻梦天尊。”那朦胧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动听,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仿佛执掌众生梦境、俯瞰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的淡漠与威严,“登山之路艰苦卓绝,求道之途坎坷多艰,诸位何不在此暂歇驻足?放下肩头千斤重担,忘却心中万般执念,将一切烦恼、忧惧、疲惫尽数抛却。于此无边幻梦之中,诸位心中所愿所思,皆可得见;所想所念,皆可成真。得享片刻,乃至永恒之极乐安宁,岂不胜过在那外界红尘浊世中苦苦挣扎、奔波劳碌?”
话音未落,这位幻梦天尊只是看似随意地、优雅如抚弄琴弦般轻轻抬了抬手。霎时间,周围空间的迷离光晕浓度暴涨,色彩变幻愈发急促炫目,那股甜腻醉人的香气也变得愈发浓烈,那股直指人心、引人沉沦的幻梦之力陡然增强了数倍不止!联军队伍中,立刻便有更多修士眼神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清明与焦距,脸上浮现出或痴迷傻笑、或惊恐万状、或悲伤欲绝的神色,彻底陷入了自身欲望与恐惧所编织的、牢不可破的幻梦囚笼之中,难以自拔。
第三殿主,幻梦天尊!他以无形无相、直指本心的恐怖幻术,在这通往幽冥山巅的最后一段征途上,构筑了一道看似平和美好、实则凶险至极,或许也是最为艰难、最考验道心与意志的无形屏障!联军面临的,已非与外敌的厮杀,而是一场必须与自己内心欲望、恐惧、执念直面的残酷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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