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端着之前切好的食材走了进来。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操作间,最后落在了灶台边那个背对着她、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的背影上。苏瑶的耳朵红得几乎透明,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那紧张到几乎要同手同脚的动作更是欲盖弥彰。
林野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她沉默地将食材放在旁边的案板上,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只有卤汁翻滚的声音和苏瑶那极力压抑却依旧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苏瑶能感觉到那道沉静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搅动卤汁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勺子撞击着锅壁,发出“铛铛”的轻响。
“火……火有点大。”苏瑶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甚至不敢回头,“我……我调小一点。”她说着,手忙脚乱地去拧灶台的旋钮,却因为心神不宁,手一滑,旋钮没拧动,反而把旁边一个装着五香粉的小调料罐碰倒了。
“啪嗒!”
小罐子掉在地上,盖子摔开,棕色的粉末瞬间撒了一地。
“啊!”苏瑶惊呼一声,看着地上的狼藉,脑子更是一片空白,慌乱地蹲下身想去收拾。
“别动。”林野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苏瑶的动作僵在半空。
林野几步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她没有看苏瑶,只是动作利落地将散落的调料罐扶起,盖子盖好,然后从旁边拿起抹布,开始清理地上的粉末。她的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苏瑶蹲在原地,看着林野近在咫尺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能看到她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抿紧的唇线。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皂角香和卤汁醇厚气息的味道,此刻却让苏瑶的心跳更加失控。她甚至能感觉到林野手臂动作时带起的细微气流拂过她的手臂。
太近了……
苏瑶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一动不敢动。她能清晰地看到林野耳后几缕柔软的发丝,看到她颈间那枚“深潭微光”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林野很快清理干净了地面,将抹布放到一边。她站起身,目光终于落在了依旧蹲在地上、像只受惊小鹿般的苏瑶身上。
“没事了。”林野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苏瑶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蹭地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差点撞到旁边的架子。她低着头,不敢看林野的眼睛,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慌乱:“谢……谢谢!我……我去拿扫帚再扫一下!”说完,她像一阵风似的,低着头绕过林野,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操作间,直奔后院的杂物间。
林野站在原地,看着苏瑶仓皇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沉默地收回目光,视线落在灶台上那锅依旧在翻滚的卤汁上。苏瑶刚才搅动得太用力,勺子还斜插在锅里。
她走过去,伸手握住勺柄。勺柄上,似乎还残留着苏瑶指尖的微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野的目光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困惑?探究?还是……一丝了然?
她缓缓搅动起卤汁,动作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只是那沉静的眼底,仿佛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操作间里,只剩下卤汁单调的咕嘟声,和那无声流淌的、带着一丝异样温度的空气。苏瑶的心乱如麻,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波澜,终究还是触碰到了岸边沉默的礁石。
无声的凉茶与心照不宣的晚餐
后院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带着午后的燥热。苏瑶背靠着冰凉的砖墙,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才一路奔逃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声响,震得她耳膜发麻。
她抬手捂住依旧滚烫的脸颊,指尖冰凉,却无法驱散那份从心底蔓延开来的灼热。
喜欢林野。
她喜欢林野。
这个认知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悸动和恐慌。她该怎么办?以后要怎么面对林野?那些下意识的靠近、依赖的眼神、甚至早上那近乎撒娇的抱怨……林野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她会怎么想?会觉得她很奇怪吗?会不会……讨厌她?
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墙角一盆长势旺盛的薄荷上,翠绿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清凉的香气,却丝毫无法平息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过了好一会儿,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但脸颊的温度依旧居高不下。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店还要开,活儿还要干。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转身推开后门,重新走回店内。
操作间里,卤汁依旧在咕嘟作响,香气比之前似乎更加醇厚浓郁。林野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手里的长柄勺正不紧不慢地搅动着锅里的汤汁。她的背影挺拔而沉静,仿佛之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苏瑶的脚步顿在门口,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起来。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水池边,假装洗手,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林野。
林野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搅动着卤汁。她的动作沉稳如常,侧脸线条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模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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