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墨锭和淡淡的樟脑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陈阳熟悉且感到安心的味道。
“快坐快坐!”楚南山将陈阳按在一张舒适的藤椅上,自己则拉过另一张椅子紧挨着坐下,像看自家孩子一样看着陈阳,嘴里不住地念叨:“好长时间没联系了,我这心里头总惦记着!昨天刷短视频,还看到你在燕大讲历史课的视频了!好家伙,那气势,讲得是真好啊!‘,以史为鉴,明理笃行,不做冷漠的看客,而做清醒的参与者,哪怕力量微薄’……这话说得透彻!都上热搜了!老沈(沈西林)前些日子来金陵看东西,还跟我念叨你呢!”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你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连杯喜酒都不请老朋友喝?真不够意思!是不是……入赘了,身不由己?”他话里带着关切,并无恶意,纯粹是朋友间的调侃。
陈阳将手中的酒坛轻轻放在书案一角,脸上露出一丝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楚老哥,这事说来话长,情况……有些特殊。但绝不是入赘。我和李曌旭,是夫妻,更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他点到即止,没有深入解释。
楚南山何等通透,立刻明白其中必有隐情,也从陈阳坦然平和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份无需言说的底气与从容。
他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行了行了!老头子我懂!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咱们的交情,不掺和那些弯弯绕!你陈阳还是我楚南山认识的那个陈阳,这就够了!”
他话语爽朗,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豁达和对友情的珍视,瞬间化解了可能存在的微妙气氛。
“老婆子!”楚南山转头朝厨房方向喊道,“多烧几个好菜!把过年熏的腊肉切一盘!再弄条鱼!今天我要跟陈阳好好喝几杯!”
“知道啦!还用你说!”郑寓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别干坐着!”楚南山兴致勃勃地拉着陈阳走到书案前,指着上面摊开的一幅古画和旁边一个用软布包裹着的青铜器,“正好!你来了帮我掌掌眼!这是老沈上次带来的,一幅宋人仿李思训的青绿山水,还有这件商晚期的青铜爵。老沈说是他新收的,让我给看看,我这几天正琢磨着呢!”
陈阳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那幅青绿山水绢本设色,画的是崇山峻岭,楼阁掩映,气势恢宏中带着一丝仙气,笔法精工细腻,设色浓丽典雅,确实有李思训“金碧山水”的遗韵。旁边那件青铜爵,三足两柱,腹部饰有饕餮纹,锈色自然,包浆温润,透着厚重的历史感。
“老沈这老狐狸,又淘到好东西了?”陈阳拿起放大镜,凑近那幅画,仔细审视起来。
两人立刻沉浸在了古物的世界里。
楚南山指着画中一处山石的皴法:“你看这‘斧劈皴’,刚劲有力,层次分明,颇有李唐遗风,但细看这线条的转折和墨色的渲染,又似乎多了几分南宋院体的细腻工致……”
陈阳的目光则落在画心左下角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有一枚指甲盖大小、颜色几乎与绢底融为一体的印章痕迹,若非眼力极佳且熟知历代印谱,极难发现。他调整放大镜的角度,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仔细辨认着那模糊的朱文。
“楚老哥,你看这里。”陈阳指着那处,“这印文,似乎是‘天水郡……’后面两个字太模糊,但看印风,刚健婀娜,有赵佶‘瘦金体’的笔意。我怀疑是北宋末年内府或宗室某位擅画之人的私印。此画虽非李思训真迹,但极可能是北宋宫廷画师的一件摹古精品,价值不可小觑。”
楚南山凑近细看,又拿出自己的高倍放大镜和强光手电筒反复观察,脸上渐渐露出惊喜和叹服:“妙啊!陈阳!你这眼力,真是……真是毒辣!老头子我看了三天,愣是没发现这处暗记!你这一来就点破了!佩服!佩服!”
两人又转向那件青铜爵。
楚南山拿起它,轻轻敲击爵身,发出低沉悠远的金石之声:“听这声音,铜质精纯。锈色入骨,分布自然,绿锈、蓝锈、红锈层次分明,过渡自然,不像后做。这饕餮纹,双目凸起,线条浑厚有力,典型的商晚期风格。但你看这鋬(把手)内侧,似乎有极细微的范线痕迹……我总觉得哪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陈阳接过青铜爵,入手沉重冰凉。他并没有立刻去看纹饰,而是先用手指指腹,极其轻柔地、一寸寸地摩挲过爵身内壁、流口、三足底部这些不易被注意的地方。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与千年前的工匠对话。
“楚老哥,你的感觉没错。”陈阳摩挲片刻,将爵递还给楚南山,指着鋬内侧靠近器身连接处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绿锈完全覆盖的点,“你看这里,仔细看,在锈层之下,是否有一小块颜色略深、质地略硬的区域?形状像一枚微小的三角形垫片?”
楚南山连忙拿起放大镜,对着陈阳所指之处仔细寻找,足足看了半分钟,才倒吸一口凉气:“嘶……真有!太隐蔽了!这垫片……商周青铜器铸造,多用陶范法,有时会在器壁较厚处嵌入小铜片作为垫片,防止浇铸时铜液冷却过快导致范裂。但垫片材质应与器身一致,且最终会熔为一体。而此处垫片边缘似乎与器身铜质有极细微的差别,锈色也略有不同……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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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点头,语气肯定:“此爵主体确是商晚期真品无疑,纹饰、铜质、锈色、器型都经得起推敲。但此处垫片,以及鋬内侧的范线痕迹过于清晰,不似千年自然形成。我怀疑,此爵曾遭重创,鋬部断裂,后世高手用商周古法补铸修复,并特意做旧掩盖。这补铸手艺堪称鬼斧神工,若非这枚垫片和范线处处理得稍欠火候,几乎天衣无缝。老沈这次,怕是打眼了。”
楚南山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拍案叫绝:“高!实在是高!陈阳啊陈阳,你这手‘望气’‘触感’的功夫,简直神乎其技!老头子我跟文物打了一辈子交道,在你面前,还是小学生啊!跟你小子做学问,真是痛快!一针见血,直指要害!这叫什么?这叫‘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啊!”
两人对着这两件古物,你一言我一语,从纹饰断代聊到铸造工艺,从书画流派聊到历代收藏印鉴,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时间在知识的碰撞与交流中飞快流逝。
窗外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雨声依旧淅沥。
“吃饭啦!你们两个书呆子!再不来菜都凉了!”郑寓书带着笑意的嗔怪声从隔壁的饭厅传来,打断了他们的探讨。
楚南山这才如梦初醒,拍着脑袋笑道:“哎呀!聊得太投入了!走走走,吃饭去!老婆子肯定等急了!”
饭厅里,一张红木八仙桌上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清蒸鲈鱼、腊肉炒蒜苔、油焖春笋、雪菜豆瓣汤……都是些家常却极富江南时令特色的菜式,香气扑鼻。
桌角,陈阳带来的那坛“金陵春”已经启封,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桌旁,除了郑寓书,还坐着一位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色改良旗袍,外罩一件浅杏色针织开衫,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眉眼清秀,气质温婉娴静,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正是楚南山和郑寓书的独女,楚昭宁。
她正在摆放碗筷,看到陈阳进来,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和喜悦,轻声唤道:“陈阳哥。”
“昭宁妹妹,好久不见,出落得更漂亮了。”陈阳温和地笑着打招呼。
楚昭宁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去,动作轻柔地为众人斟酒。她用的是青瓷小杯,动作优雅,酒线流畅,一滴不洒。
四人落座。
楚南山端起酒杯,感慨道:“陈阳,咱哥俩多久没一起喝酒了?来,先干一杯,为咱们这跨了辈分的交情!”
“敬楚老哥,郑姨,还有昭宁妹妹。”陈阳举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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