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外面狭窄的泥泞道路上,几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白袖章的伪警察(维持会下属的警察),在一个穿着绸衫、点头哈腰的汉奸带领下,正挨家挨户地盘查,态度粗暴。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不时揪住一些青壮年男子盘问,稍有迟疑便拳打脚踢。
“是维持会的狗腿子!”冯老倌低声骂道,“他们又在抓壮丁,或者搜刮钱财!”
眼看那群人就要查到他们这个方向来了。
“怎么办?小姐?”阿秀等人吓得脸色发白。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伪警察不比日本兵,但同样麻烦。如果他们进来搜查,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虽然打扮普通,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与真正贫民的细微差别,尤其是几个女佣,手上的皮肤和气质一时难以完全改变。
她目光迅速扫过窝棚,最终落在角落那个堆放着杂物和柴火的灶披间。
“快!所有人都躲到灶披间去!用柴火把自己盖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林薇当机立断。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挤进那个狭小、黑暗、充满灰尘和蛛网的灶披间,用散乱的柴草将自己掩盖起来。
林薇则快速将矮桌上喝水的粗瓷碗摆好,自己则坐在板床边,拿起一件正在缝补的衣服,低下头,做出正在做针线活的样子。阿珍则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门后的阴影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刚准备好,“砰!砰!砰!”粗暴的砸门声就响了起来。
“开门!检查!快开门!”
冯老倌看了林薇一眼,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才颤巍巍地上前打开了门。
门一开,那个带路的汉奸就率先挤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一脸横肉的伪警察。
“老东西,磨蹭什么!”汉奸骂骂咧咧,目光在狭小的窝棚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低头缝补的林薇身上,眼睛眯了眯。
“家里几口人啊?”一个伪警察粗声粗气地问冯老倌。
“就……就我和我闺女……”冯老倌陪着小心答道,指了指林薇。
“闺女?”那汉奸走到林薇面前,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抬起头来我看看?”
林薇心中厌恶,但知道不能硬抗,只能慢慢抬起头,脸上露出怯懦害怕的神情,眼神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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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奸看着她虽然憔悴但依旧清秀的眉眼,以及那身虽然破旧却难掩窈窕的身段,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他伸出手,就想往林薇脸上摸去:“小娘子,长得还挺标致嘛,躲在这种地方可惜了……”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林薇脸颊的瞬间,隐匿在门后的阿珍动了!她没有现身,只是手腕一抖,一颗小石子如同长了眼睛般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那汉奸的膝弯处!
“哎哟!”汉奸猝不及防,只觉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倒在地,差点摔个狗吃屎。
“谁?谁他妈暗算老子?”他又惊又怒,捂着膝盖四处张望。
两个伪警察也吓了一跳,连忙端起警棍,警惕地看着四周,但窝棚里除了低着头瑟瑟发抖的“父女”俩,再无他人。
“妈的……见了鬼了……”汉奸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感觉膝盖钻心地疼,再看林薇那副受惊小鹿般的样子,又看看这破败的窝棚,终究没再敢动手动脚,只觉得这地方有点邪门。
“搜!看看有没有藏人!”他恼羞成怒地对伪警察吼道。
两个伪警察胡乱地在窝棚里翻检了几下,除了破旧家具和杂物,一无所获。灶披间里堆满了柴火,他们只是探头看了一眼,嫌脏嫌暗,也没有细查。
“走!下一家!”汉奸自觉晦气,又狐疑地看了林薇一眼,悻悻地带着人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窝棚内的众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躲在灶披间里的人爬出来,个个都是满头满脸的灰,心有余悸。
林薇也松开了紧紧攥着缝衣针的手,手心全是冷汗。刚才那一刻,如果那汉奸再进一步,或者伪警察仔细搜查灶披间,后果不堪设想。
“阿珍,多谢。”林薇看向从阴影中走出的阿珍。
阿珍摇了摇头,脸色依旧凝重:“小姐,这里……恐怕也不能久留了。维持会的狗腿子既然注意到了这里,以后可能会常来。”
林薇点了点头。她明白,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没有任何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他们必须像暗夜中的潜行者,不断地移动,不断地躲避,才能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她走到窗边(其实只是一个糊着油纸的破洞),望向外面依旧混乱、污浊的棚户区。炮声还在远方轰鸣,而近处的危险,也无处不在。
她的潜行之路,注定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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