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认不出这声音是谁,然后她感觉到他的手,牵握着她的,感觉到他温暖的怀抱。
想你同我一起,过的年年月月啊……
她喘了一口气,只觉热气蓦地上了眼。霎那间,所有和他有关的回忆都上心。那中秋,那月饼,那热茶,那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他牵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度过的千百个日子,伴着她一起走过的路,去过的海角天涯。
还有,那一抹,看平安的笑,那抹看着她的温柔微笑。
想我吧……记着我……想着我……
滚烫的泪,缓缓的洗去了血,让世界不再血红一片,让月褪去了血色,恢复成他与她一起看到的模样。
这一刻,全身的剧痛不再,就连那些吞吃她的妖怪也全都消散。
黑暗中,她只感觉到他从身后拥抱着她,大手轻轻的压在她心口上。
月华淡淡,洒落。
只是梦,她知道。
就是梦,他也与她同在。
他要她记得,知道她会记得,他花了那么多时间与力气,就是要让她记得,好让她不会再被恶梦控制侵扰。
阿澪闭上泪眼,记着他,想着他。
然后,几乎在瞬间,她就完全脱离了那恐怖的梦魇,清醒了过来。
这一回,她是真醒了,她知道。
她能闻到床单上残留着现代清洁剂的味道,空气里也有着药用酒精和消毒水的刺鼻怪味。
虽然手脚上的箝制仍在,可那触感不一样,重量也不同。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被困住的恐惧还是在瞬间上涌,教她全身僵硬。
阿澪强迫自己慢慢呼吸,先确定周围没有声音,方圆几公尺都感觉不到其他人之后,她才睁开眼,前方的墙显然是萤幕,正播放着画面,她没多看,只先低头看了一眼自身手脚,不意外箝制她手脚的,是连接着链子的金属手铐脚镣。
她的右手手腕如梦中一般,已经整个被她扯到脱臼,半只手的皮肉都被扯开来,露出白色骨头,但它已经开始癒合了,增生的皮肉飞快遮住了它,虽然如此,她仍能看见鲜血依然染红了一大块床单。
阿澪试了一下,发现手铐上面被附加上术式,无法轻易被解开,同时间,也意识到眼睛上的麻醉针仍在上头,不断传来阵阵剧痛。
她没急着拔针,只坐起身,可她才动就一阵头晕目眩,跟着就发现自己手上被插着另一根针,那是拿来静脉注射用的留置针,大概是怕她中途醒来,新堂显然一路让她吊着点滴,不时在之中加入麻醉药。
此刻,那针头上已不再连结着管子和点滴,但她很清楚,那并不只是为了替她打麻醉药才装的,即便药效已退去不少,她依然觉得虚弱,床单上的血没那么多,她会如此虚弱,恐怕和那王八蛋趁她昏迷时,抽了她大量的血有关。
这里没有镜子,但她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四肢和手脚指甲都呈现吓人的苍白,更别提那由内而外无法抵挡的虚弱,她光是要让自己坐起来,全身就抖得像风中残烛一样。
暗咒一声,她忍着痛,环顾四周,确定自己的所在。
果然,她被关在一间没有门窗的封闭房间里,为了以防万一,墙上全都有着隔绝封闭内外的术式。
她知道,这里是个结界。
确定自己的味道不会传出去,她方费力的抬起被铐住的手,咬牙把插在右眼的麻醉针拔出来,温热的鲜血在瞬间滑落。
她眨了眨眼,拔去身上其它几处的麻醉针。那家伙不敢先拔针,显然也知道她若流血,妖怪就会被那血味吸引而来。
这人真的知道太多他不该知道的事了。
就因如此,她之前才改了主意,没等赵家兄弟赶到,有些事,她需要先弄清楚。
她拔去身上另外两处留置的麻醉针,还有手臂上用来静脉注射的针头。
没多久,那些针头造成的伤口就已开始癒合,不再涌出鲜血。
她等了一会儿,再眨眼,原先呈现黑暗的右眼,渐渐有了影像,然后很快的就恢复了清晰的视线。
她舔着干涩的唇,抹去右眼流出的鲜血,再次环顾四周。
房间的墙是清水模的水泥灰墙,天花板在发亮,那是一整片的白色雾面强化玻璃,和四面的墙及地板一样都被加上了术式,虽然表面上看不到,但她知道所有的led灯泡和管线都在玻璃后面,包括安装在不同角度的隐藏式摄影机。
这房间是个小型的结界,她无法感知外面的情况,但外面的人可以透过摄影机观察她,她其实有办法遮蔽那些镜头,但她没这么做,她晓得就算她现在遮蔽了镜头,之后他们还是能找到其它方法来监视她的。
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非不到必要,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在重重限制下,还能做什么。
眼前这一切,最让她怒的,是当她坐起身时,看见前方墙上播放的影像。
之前她无心去注意,到这时才看清那些影像在播什么。
那是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窟,几乎就像是苍穹之口,甚至模拟了那洒下的月华与地面上的高台和青苔,还播放着滴水的声音。
她很快意识到,那就是她为何会再次作那恶梦的原因。
可当她坐起来时,播放的画面就开始改变,阴暗的洞窟退去,一幕绝美的风景浮现,那影像缓缓移动着,风景里远山如画,枫红满天,一汪湖水在其中轻轻荡漾,房间四角还有轻柔的琴音传来。
她几乎在瞬间就认出那首曲子,还有眼前的风景,一股恶心感混着被侵犯的恼怒蓦然上涌,她瞪着眼前的一切,没试着下床,她依然非常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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