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出来,坐在客厅沙发用手机打字的阿定一怔,但当他看见她的眼,便意识到,即便他没有开口,刻意不开口,这女人还是知道了。
他们原本是想让她好好休息,还交代他不用特意过去,但他还是连络了百秋来帮忙换手,而她感觉到了,那个他们都没说出口的事。
她感觉得到,即便不是刻意的,还是可以。
制作幻城,让她所有的知觉都变得异常敏锐。
阿定起身,在她快站不住时,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阿澪靠在他身上,喘了口气,方开口。
「带我过去吧。」
阿定心一紧,即便她脸色苍白,双唇依然毫无血色,走这几步就已全身颤抖,他仍没有阻止她,只是小心的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百秋已开了车来,等在楼下。
阿定抱着她下楼,上了那辆高级轿车。
一路上,阿澪能看见窗外的街景。
市区里的情况,意外的比她以为的要更好一些,那天夜里,大部分的灾害都被控制在每一处封印石的结界之中,有些地方因此还在做交通管制,那几处不是被告知是淹水,就是瓦斯爆炸,再不然就是正在维修。
总之,都围了起来,成了工地。
不意外的是,她看见他们还是在封印石旁起了结界,不让人轻易靠近。
轿车过了桥,一路上山。
百秋把车子开得很稳,尽力将震动减到最低。
可当他把车停下来时,还是从后照镜里,看到那巫女脸色发白的闭着眼,光洁的额,渗冒着冷汗。
他下车去替她开了门,让阿定抱着她下车。
车门外,十夏等在大门边,替他开了门,示意他上楼。
十夏没说人在哪,可他知道,阿定一步一步抱着阿澪上楼,走到一半,还有些不稳,但十夏在他身后,伸手撑住了他。
从那儿回来之后,虽有神剑护体,他其实也受了伤,还有些虚,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她还无法承受他人的触碰,她太虚弱、太敏感了,他也不想把她交给别人。
所以他深吸口气,抱着这苍白虚弱的女人,继续往前走,带着她一路上楼,穿过长廊,来到那间在尽头的房。
千冬替他开了门,一春则站在门内阳台那儿,守在一张椅子后。
阿定抱着阿澪来到阳台,站在椅子旁,阿澪这才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白发苍苍的老头。
他那孱弱的模样,教她心口一紧。
她还记得,这家伙年少时,意气风发、大胆无畏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已年老,皮皱身缩,缩成了一个得从头包到脚的小老头。
原本,或许他还有些时日的,但那一夜,显然已让他耗尽了所有气力。那天看他明明还精气神十足,活像才正值壮年,如今却好似在一夜之间,就老了五十岁似的。
「你是傻了吗?屋子里有床不躺,干嘛没事跑出来吹风。」
因为恼,不中听的话,就这样滚出了唇。
头上戴了狐狸帽,身上穿着厚毛衣,还被徒子徒孙们强迫盖了一条电热毯的风家老爷子,听到她的声音,抬眼看着她,笑了。
「这儿风景好嘛……」
看着他的眼,瞧着他的笑,阿澪心更紧。
即便到了这时,这小子的眼,还是一如当年,那样炯炯有神,黑得发亮。
赵千冬拿了一张椅子过来,搁在一旁,还特别放了软垫,铺了保暖的羊毛毯。
阿定本想把阿澪放在那张温暖的椅子里,就回房里去,把那宽敞的阳台留给阿澪和那老头,但他才作势要放下阿澪,老家伙却道:「臭小子,你想去哪?你不把她抱着,她是能坐多久,给我坐下……咳咳……」
阿定干笑两声,只好抱着阿澪乖乖坐下,一春给了他另一条毯子,让他盖在阿澪身上,好好的把她裹着,以免受了风寒。
风家老爷子见了,这才满意的继续看着前方山脚下的风景。
从这儿看出去,能将整座城市一览无遗,这是他当初把房子盖在这儿的最主要原因;虽然今天天气不好,寒风刺骨,但眼前的风景,还是让他看得很开心。
因为,即便略有损伤,这城市依然还存在,依旧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啊,刚来这座城时,以为我只会在这儿待几个月,当时我年少气盛,满脑子就只想要走遍世界,闯出个名堂来。什么祖传家训,什么千年巫女,什么妖魔鬼怪,我根本不想管,都什么时代了,到底有谁还想成天顾着一大堆老古董啊?」
风云说着,笑了笑,在呼啸的北风中说:「欸,哪知道,后来我偷了件家里的老古董,卖了钱,想出国去开开眼界,出去闯荡闯荡,却一路遇到妖怪。那乱世,真的到处是妖怪,那时的妖怪可嚣张了,战乱嘛,反正随时死了个人都很正常,也没人去多加注意,我真是不想多管闲事,可遇都遇到了,不想管也没办法,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一群妖怪绑回妖怪窝里,然后竟然还真的遇见了那个传说中带着凤凰如意令的千年巫女,那巫女明明被妖怪捉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脾气还臭得很……咳咳咳……」
风晔在这时端着一壶新煮好的人蔘姜茶走了出来,替老爷子和阿澪、阿定各倒了一杯热姜茶。
老爷子举起杯,手微颤,但仍没让茶溅出来,他喝了一口,润润喉,方叹了口气,继续道。
「总之,唉,那臭脾气的巫女想办法挣脱了妖怪的箝制,还顺手救了我。」
阿澪闻言,只哼声道:「我应该让你继续留在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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