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将乌孙古道的沙子晒的发烫。
一支车队行走在古道上。打眼望去,这队伍至少有两百头骆驼和一百余匹骏马,拉着七八十辆车。
车队光是护卫就有百余人,有的骑在马上,有的坐在车前。加上向导,工匠,账房,翻译,足有四五百人。队伍绵延两三里,在西域算是很大的商队了。
“江大人,按现在的速度,今晚我们就能到赤谷城了。”向导骑在骆驼上回过头,对头车内的江晚道。
“知道了,加快速度吧,沙漠晚上降温快,我们尽早赶到赤谷城。”江晚回复。
车内,陈曦打着哈欠坐起来:“师父,我们快到了吗?”
江晚:“还有好几个时辰呢,你不再睡一会儿吗?”
“不睡啦,都睡了一早上了。”陈曦喝了点水,说,“这回快了不少,十四日就到了。师父上次去乌孙,足足用了二十一日呢。”
“这次人手和物资都充足,又有了经验,自然快些。倒是你,”江晚看着她,“这十几天来,行走沙漠的苦处,你也体会到了。你真想好了,要跟我走遍西域吗?”
陈曦眼睛亮亮的,水光在眼中一闪而过:“嗯。我的生父母已去,仇人也都死了。我跟着师父赚的银子都寄给阿爹阿娘了,他们如今吃好喝好,不用出去干活,两位师兄在小方盘城也能照顾着。我……有一段时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现在我想通了。”她仰起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师父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江晚心中一震。她离京之时,是真的以为自己又像前世一样孤身一人了。现在看来,好像还不太一样。
“对了,这次咱们要在赤谷城呆很久吧。”陈曦问,“乌孙百姓没接触过中原器物,推广起来得费些心思。要形成一定规模的顾客群体,至少得半年。”
她为难地皱了皱眉:“乌孙的雨季长,冬天也更冷,我们又没带冬衣,得从当地买了。”
江晚薅住她的麻花辫放在手里绕圈圈,笑眯眯的:“是吗?我可只打算停留一个月。”
赤谷城王宫。
昆弥的议事厅里聚集了八位乌孙重臣。图克将军正在汇报访问中原的见闻,而昆弥坐在椅子里摆弄着来通杯,眼里流露出几分向往。
左夫人已经在厅外站了很久了,但两名乌孙守卫挡着门不许她靠近,态度恭敬却坚决。过了一会儿,右夫人端着一壶马奶酒,走向议事厅。
守卫见了右夫人,便二话不说为她拉开议事厅的门。后者侧过身,向左夫人屈膝行礼,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然后转身走进议事厅。
“夫人来了!”昆弥伸出手,“来,坐孤身边。”
右夫人先给昆弥倒了一杯酒,然后吩咐侍者给各位大臣倒上酒,才在昆弥旁边坐下。
昆弥揽着她的腰:“听闻中原使节已经出了乌孙古道,接近赤谷城了,夫人可安排好人去迎接了?”
“那是自然,”右夫人语气柔和,“中原使节一刻钟前抵达了赤谷城外,妾安排的人手已经接到了。估摸着应该很快就到了。”
昆弥点点头:“中原的东西确实先进,若能直接引进,我们乌孙定能飞速发展。”
闲话几句后,果然来人通报,说中原使团在宫外等候了。
昆弥神情期待:“快请进来。”
议事厅的正门缓缓打开,他抬起头,望向走进来的六人。为首的女子着青色常服,腰悬官印,正是之前乌胡会盟时跟着右夫人的那名“婢女”。
昆弥记得,猎场上他被猛虎包围时,也是这人想法子救了他。印象里,她是个机灵又会讲话的小姑娘,讲话细声细气,带着中原女子特有的娇弱感。
如今以使节的身份面对他,气度沉稳,举止大方,一双灵动的眼眸里带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哀伤,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晚对上昆弥的视线,率先行礼:“持节使者江晚,拜见昆弥、夫人。”
“我也该恭喜夫人。”江晚在软塌里坐了,缓声道。
她没有说恭喜什么,右夫人也心知肚明。单从合宫上下都尊称其为“夫人”而不再是“右夫人”这一点,便可见其地位的变化。
顿了顿,江晚指着厅中站着的五人道:“这五位都是我的副使。左边第一位,白烟云大人,负责翻译。”
白烟云拱手行礼,江晚接着说:“左边第二位,方则适大人,负责记账。”
“中间这位,柳明统领,负责安保。右边的两位齐琪大师和林向志大人,分别负责商品制作和基础工程。”
按照承德帝的要求,五名副使都是有能力有志向,却无世家背景之人。据说为了挑出这么五个人,新晋吏部尚书和太师大人在御书房看履历表看了三天三夜。
右夫人道:“请坐吧。中原贵使喝不惯马奶酒,来人,泡两壶热茶来。”
“不用麻烦,”江晚微笑,“听闻乌孙的马奶酒香醇醉人,我正想尝一尝。”
听她这么说,对面的乌孙重臣们都颇有好感,眼神和善起来。昆弥也主动说出了商议的重点:“天朝上国物产丰富,如今两国结盟,贵国皇帝也同意了通商。孤打算逐步引进你们的器物,让乌孙的民众都学习你们的生活方式。贵使也是制瓷大家,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在赤谷城开瓷器商铺,向乌孙百姓销售?”
“那是自然。将中原物产带给乌孙,是我们陛下的意思,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不仅仅是瓷器,我的铺子还售卖丝绸,将来也会把更多中原特产带过来。”江晚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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